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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法廉
“燈下我翻閱舊報,細讀松寶對關東軍之秘密報告,日本因工業之發達,原料之缺乏,世界關稅之高壘,向華侵略……使中國民眾屈服,而后再向世界宣戰,日本最怕為民眾之覺醒及硬干。爾后我更看毛澤東《論中日戰爭》,其堅決自信,努力抗日之精神,令人欽佩不已……”
寫下這篇日記的就是我哥哥周浩然。這篇日記寫于1937年12月13日。又過了一年多時間,也就是1939年9月的一天,哥哥被中共膠東區委任命為即墨縣委組織部長不久,在當地發動群眾時,遭到敵軍圍攻,寡不敵眾,壯烈犧牲,年僅24歲。后經證實,他是青島地區抗戰初期犧牲的第一位共產黨人。
我哥哥周浩然1915年生于山東即墨東瓦戈莊村,1933年加入青島地區“左聯”,積極投身于抗戰宣傳活動。1938年3月9日,他率領抗日義勇軍打響膠東抗日根據地武裝抗戰的第一槍,消滅日軍30余人,擊毀軍車兩輛,義勇軍無一傷亡。1939年8月,他從抗日軍政大學山東分校結業,隨即深入鄉村,準備一展身手。可惜,“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我哥哥短暫的一生,留下幾百萬字的詩文、日記,其中有很多宣傳抗戰、動員民眾的篇章。生前,他曾囑咐我兩個姐姐,萬一不測要保管好這些文稿。為了他的囑托,姐姐們吃盡苦頭。1937年冬,為了躲避日軍禍害,我們全家逃離青島,回到老家即墨瓦戈莊。這次行程,先用柳條包、皮箱、木箱等,把哥哥的文稿整整裝了13箱,先運到即墨靈山鎮的姥姥家,又用兩輛小推車推到瓦戈莊。
1938年1月,為了躲避日軍搜查,我大姐周淑真、二哥周法政在屋里挖了一個深坑,將文稿埋了進去,又在上面盤了一鋪炕,炕上放了一些樹枝、爛草、破簍子加以偽裝,這樣,躲過日軍多次搜查。到了夏天,天天下雨,兩個姐姐抓空兒把文稿挖出來,一本本、一頁頁揭開晾曬,然后再埋回去。
1940年初,在我父親的周密安排下,這批文稿又輾轉運回青島,存放到相對隱蔽安全的二姐家。1941年,駐青島日本憲兵隊先后三次到我父親家里搜查,一個鬼子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周浩然沒死,有人見過他,快交出你的八路兒子!”父親拒不回答。1947年,父親臨終之前,還和全家人交代:“一定要把浩然那些東西保存好哇!”
1960年,我在青島師專讀書,有一天去大姐家,姐姐說:“咱大哥是抗日英雄,喜歡讀書,寫了好多東西,現在放吊鋪上呢,你帶點回去看看?”我爬到吊鋪上一看,10平方米大小的吊鋪,都被哥哥留下的文稿占滿了。我如獲至寶,一下拿了14本日記、五六本文章剪輯、讀書札記等,就是今天還能見到的這些文獻史料。翻看哥哥的文稿,字里行間,思想激越,才華橫溢,我被深深打動了。特別是那一句名言“留著無限的光明在人間,帶著無限的榮耀而瞑目”,直到今天也是鏗鏘有力,發人深省。可是,掩卷思索,讓我不甚理解的是,既然哥哥是抗日英雄,為什么青島、即墨革命烈士名冊中卻見不到他的名字呢?從此,我開始了尋找哥哥的征程。
最初,我投書即墨、青島的民政部門,回答是戰爭年代未留下檔案,也沒有當年一起工作的戰友證明,所以,你哥哥何時參加革命,怎么犧牲的,都難以確定。我沒有放棄努力,一直在搜尋方方面面的材料。1968年底,有關部門發現了殺害我哥哥的罪證,抗戰英烈周浩然犧牲的真相終于水落石出。
從那時起,我利用工作之余,在嶗山、即墨等地搜集相關材料。這期間,即墨首任縣委書記吳善堂專門從上海市委寫來證明信。1984年,哥哥被山東省政府追認為著名革命烈士。
2001年,即墨市委在我哥哥的犧牲地 —— 劉家莊鎮西尖莊村建碑立亭,祭奠英烈。又過了十多年,我竭盡全力將這里擴建為“抗日英雄周浩然文化園”。目前,這里已經成為青島市黨員干部黨性教育基地和山東省關心下一代教育基地。哥哥周浩然與千千萬萬抗日英烈一起常駐人間……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 [編輯: 李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