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　衛

　　峽谷風位于鐵峰山下,山清水秀。春暖花開,桃李爭芳,梨花帶雨,城里人紛紛踏青而至。

　　我已是第五次陪文友來玩了。

　　每次,我都見到一群賣土特產的女人和老人,他們擺著竹籃,化纖口袋,或是地攤,賣折耳根、小野蒜、椿芽、柚子和柑子,賣胡豆、大豆、豌豆、白米豆,賣紅苕和風蘿卜干。這些全是綠色食品,沒有打過農藥,沒有施過花肥,所以深受游客歡迎。大包小袋,盡情購買。盡管價格和城里相比,并不便宜,甚至還略貴一點,也不計較。

　　有一位老婆婆,每次都賣一小袋風蘿卜干。可是每次的生意都沒有做成。別家的都賣五塊錢一斤,而她的呢?八塊一斤,不講價。雖然來玩的人不太在意多三塊錢,但貨比貨,她的貨也沒有啥突出的地方啊。

　　風蘿卜干,就是把白蘿卜切成片,曬干。十斤生蘿卜,才能做出一斤風蘿卜干。它的維生素多,燉臘肉,尤其是燉臘豬蹄,是上好的配料。

　　老婆婆的生意沒有做成,臉上卻是笑呵呵的,一點失望也沒有。幾次見到她,都面帶著慈祥和歡樂。仿佛這生意和她無關。

　　貨未賣出,還一臉的喜慶,不能不讓人生疑。

　　趁著朋友照相的時機,我向婆婆走去。想問明原因,可是她拒不回答。后來,通過旁邊人才了解到,婆婆雖然賣風蘿卜干,可她其實一點也不差錢用。

　　婆婆住的村,就是峽谷風所在的雙堰村,平均海拔一千一百多米,地瘠人窮。后來退耕還林,因為離主城并不遠,公交車開到了村里,搞觀光農業,才改變了落后。

　　婆婆有三個兒子,兩個磚工,一個木工,他們常年在外打工。不僅兒子走了,連兒媳婦也走了。孫子們要不住校讀書,要不被外公外婆接去,所以,老人家孤零零的。

　　兒子們孝順,每年每人拿兩千塊錢贍養老人家,加上退耕還林款,老人家用不完。要買的東西不多,糧菜油全自給自足。

　　可是,已年過八旬的老人,面對空蕩蕩的房子,院子,寂寞無聊。山里人家,戶和戶隔得也遠,連和鄰居說話的機會都少。

　　于是,她和婦女老人們一起來賣土特產,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打發時間,為了和他人湊堆。

　　有人在一起,擺龍門陣,有游客來問價,有見到稀奇的城里人追根尋底,老人家不寂寥了,日子有鹽有味。所以,只要這兒有游客,沒下雨落雪,老人家就會來賣風蘿卜干。

　　她故意把風蘿卜干價格抬得高高的,就是為了不賣出。她這年紀,做不了多少風蘿卜干了,賣了就沒有了,下次賣啥呢?

　　搞明白了原因,我內心升起一股酸楚。誰來關心一下這些留守老人?

　　不能怪孩子們,不外出打工,掙不了錢喲；不能怪鄉村集體,當前農村僅僅是溫飽,離富裕還差得遠,發展的壓力很大。

　　我和其他游客一樣,買了新鮮的野菜,夕陽下依依告別峽谷風。

　　賣風蘿卜干的老婆婆,卻難以從我的記憶中抹去,就像這個春天,桃紅李白,一起構成我的生活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