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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冬的早上,把人們都凍得縮起了脖子,一陣陣的寒風,把道旁的電線桿刮得吱吱發聲,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那條市區至李村的公路上,已三三兩兩地布滿了汽車、推車和一些挑著挑子的人們,他們都是要去趕個早集”。這是青島市檔案館館藏的《青島健報》(1948年12月31日)上撰寫的《“李村集市”素描》一文。相似的天氣,類似的情景,近70年的場景轉換,似乎就在一瞬間。“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王勃《滕王閣序》),站在李村河的大橋上,兩旁悄然矗立的小樓很難引起過多的注意,河底主角的嘈雜一如當年,“到太陽從東方斜射著大地的時候,集上的人們已顯得擁擠不堪……這一派囂雜紛亂的情形,實在沒有一個適當的名詞來形容它”。其實,當年的孩童早已白發蒼蒼,昔日的攤販、買主恐怕也已逝去,但集市留在老青島人心中的仍是舌尖上揮之不去的年味,醇厚溫暖的民俗工藝,和熱鬧紛呈的戲劇演出。
有人說,集市是一面鏡子,它能映出歉豐窮富、人世百態。悠悠流年,滄海桑田。數百年的輪回里,大集的改變沒有集市上那么熙熙攘攘,那樣人聲鼎沸。變化是悄然的,但也是巨大的。
1954年12月16日《李村市集》一稿中有這么一組對話:“哪里來?老大哥!”“上這趕集的,三里五里沒有遠的,上臧鄉,出梨的地方。你這二三十里路可趕得早啊!”在出門基本靠腿量的年代,二三十里路將耗費3個小時,他們為了趕早集占攤位,天還沒亮就出發,挑著擔子,推著獨輪車,為了生活,向著光明奮進。如果家養牲畜的,則趕著毛驢,坐著馬車披著清晨的露水,載著滿車的農產品,由形單影只,聚集成三五成群,再聚攏成眾多攤位,在河邊,在鄉鎮,迎接即將擁來的顧客,一年的收成,家人的期望。琳瑯滿目的商品,鱗次櫛比的攤位,應有盡有。各地的小吃,四里八鄉的特色農產品,還有那些如今已經難覓蹤影的市場:騾馬市,牲畜交易市場,游走著一些看牙口、在袖子里摸指頭談價錢的經紀人;木材市,幾個拉大鋸的工人現場加工板材……讓老人們津津樂道的,還有大集上讓人流連忘返的精彩演出。這種演出,率真幽默的青島人用“拴老婆橛子”來形容,這一方言自明清時期就是青島人送給民間曲藝的綽號,代表著“蹦蹦戲”“茂腔”“柳腔”和“大鼓書”等,李村河滄口一帶曾在上個世紀初流傳這樣一句歌謠:“柳樹柳,槐樹槐,柳樹槐樹搭戲臺,李村集上唱大戲,柳腔茂腔唱起來。”足見當時到集上看大戲,也是人們隔三差五趕集的動力和樂趣……翻看大集舊照,定格的黑白照片,凝固住了大集上熱鬧的場景,人群中,他們或好奇地打量著拍攝者,或自顧自地忙碌著。
照片無聲,然而,觀者卻不由地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嘈雜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人們的歡呼聲,牲畜的叫聲,所有的聲音混為一體,如身邊一曲沒有指揮的交響樂,時遠時近,時高時低,抑揚頓挫,這是來自歷史深處的旋律;畫面靜止,然而,眼前的人群正慢慢蠕動,他們來回穿梭,躲避攤位,開始極慢,漸漸地越來越快,以至于再也看不到人影,他們連成一條模糊的黑線,眨一下眼睛,眼前赫然變得清晰,模糊的影子有了色彩,聲音還是嘈雜,人群越來越多,這其中有你有我,有每個青島人的身影。
如今的大集上,汽車運輸已成標配,道路逐漸變寬,腳步也愈加匆忙,趕集而來的買賣人,二三十里算是近的,地鐵聯通了城市東南西北的居民,飛機甚至搭載著異國他鄉的人們,來到大集上展示特色產品。攤位上,有保留了上百年的老物件,精工細作的餑餑磕子是年貨必備,紅彤彤的春聯被你一副我一套地帶到千家萬戶。同時也有改進了的新市場,二手車市淘汰了騾馬市,各種車型排成排供人挑選,成套的家具擺放在兩旁的店鋪里,那些人工加工板材的畫面永遠定格在老照片中。和以往相比,無論是商品數量、品種還是大集上的人們,都更多更全更廣更熱鬧,只是,消失了的一些老行當和文藝演出讓懷念他們的人們稍感落寞。
記憶是張揚的,也是脆弱的,哪怕一個詞語,一種味道,一張照片,一個物件,都能打開它的閥門,讓它噴涌而出,大集便是關鍵的按鈕,具有打開閥門的獨特魔力。歷史與現實交錯的影像,或許能代替我們跟隨大集一起穿越時空,感受“流淌著的人文歷史”,觸摸那“跳動著的文化脈搏”。 張文艷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 [編輯: 張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