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家專欄
上世紀70年代的里院記憶
傍晚時分,隔家挨戶的門縫里飄出飯菜香味的同時,伴隨著呼喊各自孩子回家的聲音也竄向街頭巷尾。孩子們從樹上、拖拉機上、煤屋子、防空洞等各種犄角旮旯現身于里院或大街之上。這是聽話的,如沉溺于自己游戲世界的孩子在父母呼喊三遍后還未及時“幡然悔悟”,家長們會提著苕帚疙瘩從屋里沖出門外,提溜著各自孩子的耳朵拎回去,緊接著會從各自屋里傳出鬼哭狼叫般的哀嚎。遇到個倔脾氣的孩子,又不肯認錯,噼里啪啦的一頓飽揍后在抽噎中把飯吃完,又跟沒事似的出現在大街上。這是上世紀70年代末青島老城里院傍晚部分生活寫照。那時候,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寬敞的街道成為孩子們的游樂場,偶爾遇到路邊停著臺拖拉機,等司機一走立馬成為了孩子們的大玩具,躥上跳下。有一次正玩兒得開心,不知道誰嚷了一嗓子:“司機來了。”情急之下我從車箱里縱身而下,跟著就兩眼一黑,頭磕在馬路牙子上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一睜眼,看見大人們圍在飯桌前吃飯,我躺在床上,我媽瞅了我一眼道:“等你起來我再收拾你。”嚇得我趕緊又閉上眼睛,繼續裝暈。
那個年代孩子們除了吃飯睡覺寫作業,其余時間全部散養在馬路邊,男孩子打瓦(一種用石頭片子做的游戲),彈玻璃球,搗木頭,扇煙牌等等,女孩子跳猴皮筋,踢紗布袋等,各干各的,唯一男女組合項目就是用沙布袋打三圈,利用馬路中央的污水井蓋為中心點,在等腰三角形的兩側再畫倆圈,分成攻守雙方,踢來打去,規則有點類似于現代體育項目——壘球。
我最大的愛好是去路邊聽人說書。海泊路和易州路交界處有一個很大的里院“廣興里”,聽老輩講1949年前就是這個名字。說書人每周不定期地在晚飯后出現在期待許久的人們面前。他大約有六十多歲的樣子,細長條的身材兩肩略溜,鶴立雞群地立在人群中央,幾十年過去了,他的面目在腦子里一片模糊,印象深刻的是他的聲音,有點像劉蘭芳,底氣十足稍帶沙啞。說書人倚墻而立,聽眾三面環繞,小孩們個子矮每次都要在大人們呵斥聲中扒拉開眼前密密麻麻的大腿才能近身于前。開始之前,說書人總是喝一口茶水,讓水在口腔和喉嚨間咕嚕一會兒后吞下,用很大的聲音清清喉嚨,這是要開說的信號,人們又往前圍攏一點。“上回書說道……”永遠的開場白,內容簡短地回顧下,緊接著進入正文,和電臺說書的不同之處是,說書人講個十分鐘后就會拿起一個搪瓷茶缸,里面有幾個硬幣,手一搖在小孩頭頂叮咚作響,環繞四周,“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說完再看,周圍的人散去了大半,有些心理素質的強悍者就生生立在那兒,眼望著夜空,極個別的人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扔了進去,說書人拱手作揖道謝,其實無非就是些現在幾乎不怎么流通的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幣,毛票罕見,一年能碰上個幾回吧。再看那些剛才散去的人,并未走遠,只是三五一伙的站在不遠處佯裝聊天,聽到開始的聲音后又聚攏過來,說書人也不惱怒,平淡地開始下一段故事,時間控制在半個多小時,內容是《岳飛傳》。據他人講,《七俠五義》《三國》《水滸》等說書人都會講。只是有一點不明白,在那個言論控制極度苛刻的時代,說書人是怎樣一個背景立于街頭,為人們送上有限的一點精神生活,在語錄和口號漫天飛舞的大地上發出了另一種聲音。至今,還會時常回味那些時刻。
三十多年前的場景歷歷在目,舊城改造和這個時代的進程如此般配,希望這些文字能在某個時刻時光倒流。 張亞林
少年風景
每個星期天的早晨,天主教堂的鐘聲敲響在這老城區的上空。我早早出門,路過芝罘路小學舊址、黃島路17號大院,順著大臺階,穿過那四個石頭欄桿,左拐走到安徽路東頭的車站,坐上228路,去東部上班。
從小不是一個天天在街頭跑來跑去的愛動孩子。內向的性格,使自己喜歡呆在家里看書畫畫。于是每次出門玩耍的時候,便是極大的探險了。尤其是這深深遠遠、層層疊疊的里院,在八九歲孩子的眼睛里,儼然就是神秘的迷宮。從芝罘路的門洞穿過去,經過李奶奶家堆滿著雜物的門口,從狹長的天井向上望過去,便是那曬的印有雙喜字的大花被上有著誰家小孩昨晚畫的地圖,還有誰家晾的內衣內褲組成的萬國旗。捉迷藏的游戲似乎永遠也不會結束,再往前跑到院北頭出口的四方路上,門洞左邊是裁縫鋪里吱吱嘎嘎的蹬縫紉機的聲音,右邊的臨街小屋常年開著門,十四寸的老青島黑白電視里刀光劍影長嘯射雕,外號叫老黑的拉煤師傅天天拉著那地盤車呵嗤呵嗤地經過。這就是舊時叫駿業里現在是四方路16號的三層里院,也是我少年記憶里的風景碎片。孫春剛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 [編輯: 張珍珍]
版權稿件,任何媒體、網站或個人未經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依法追究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