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刑拘后的立二拆四坦白，自己為迎合網民口味喪失了社會責任感。
在網絡上頗有名氣的網絡推手“立二拆四”(真名楊秀宇)和“
秦火火”(真名秦志暉)日前被北京警方刑事拘留，原因是涉嫌在互聯網蓄意制造傳播謠言、惡意侵害他人名譽，非法攫取經濟利益 。這兩個在現實世界都不算成功的人，在網絡世界里卻屢掀巨浪。前者是因為無底線地炒作：比如楊紫璐干爹門、車展最美清潔工事件；后者是因為無顧忌地造謠：比如動車事故天價賠償、雷鋒生活奢侈等。在追逐名氣與金錢的路上，他們不約而同地迷失，從最初的網絡宅男變為網絡推手，再變為如今的“網絡大謠”。
立二拆四：從下崗工程師到職業炒家 “立二拆四”，是圍棋里的一個術語。“圍棋有句術語叫‘立二拆三’，‘立二拆四’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他曾向自己的同事程鵬這樣解釋自己網名的來由。程鵬說，立二拆四對于圍棋非常有研究，“好像是業余圍棋二段”。
程鵬說，除了圍棋，他還愛彈吉他 ，甚至接近專業的水準 。在上海的時候，他有一段時間白天上完班，晚上去酒吧演奏。
雖然已經離開網絡推手界兩年多了，但程鵬依然記得第一次見到立二拆四的情形。那是在2009年，他去北京爾瑪公司面試。“他戴著一個鴨舌帽，背著一個電腦包，正準備去醫院打點滴，據說已經連續幾天熬夜工作，每天只能靠打點滴來維持。”
戴鴨舌帽是為了模仿自己的偶像、營銷策劃界奇才葉茂中，“他是葉茂中的虔誠信徒，他的辦公室里擺滿了葉茂中的書。”
那時，立二拆四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敬業的拼命三郎”。
出生在長白山下小城白山市的立二拆四，是家里唯一的本科生。他考上了東北大學，所學的專業是該學校的王牌專業——有色金屬冶煉。
整個大學生涯，他都是在勤工儉學中度過的。沒課時，他就推著破三輪車，到各飯店去賣白酒。后來接受媒體采訪時，他說，賣白酒的這段經歷讓他懂得了“弱勢營銷”的技巧。
畢業時，立二拆四去了延邊的一家鋁廠工作。在那里他成了一名工程師。26歲時他結婚了，妻子是同事。同樣在這一年，工廠倒閉，立二拆四下崗，離職前他是車間副主任。
這段經歷留給他最后的記憶，可能就是元素周期表。他曾不止一次地在程鵬面前背過，“正著倒著都行，背得很順溜。”程鵬說。
2000年，立二拆四背著行李，來到了北京。而后，他又和妻子輾轉于上海、杭州等地工作。
他最高的職位曾經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助理，但半年之后，董事長就因涉嫌犯罪被警方拘捕，立二拆四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公司。
在杭州，他還曾經歷過一場婚外情。這直接導致了他第一段婚姻的破裂，也間接導致了父親的去世。
2006年，奔完喪后他回到杭州，買了個二手的筆記本，安了個小寬帶，在家里整日上網發帖打發時光。整整2個月，立二拆四成了宅男 ，天天在網上發帖，逮誰罵誰。
那時候，他在網絡上遭遇了火得一塌糊涂的芙蓉姐姐，除了發帖罵之外，他甚至還和幾個網友成立了一個“反紅衣教”。那段時間，他儼然把發帖當成了職業，甚至還跑到杭州市圖書館查資料完善帖子論據。
后來，他又迷上了“天仙妹妹”，不停地在網上推她。彼時，他并不知道這是網絡推手界鼻祖級人物浪兄的開山之作。直到浪兄找到了他，讓他做天仙妹妹粉絲團的團長。這是他進入網絡推手界的開始，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再后來，立二拆四干脆與浪兄等共同成立了“浪兄工作室”，之后又成立了北京爾瑪天仙文化傳播有限責任公司，立二拆四是法定代表人。
前些年，他和浪兄鬧翻，自己成為了北京爾瑪互動營銷策劃有限公司的老總，浪兄等人也成立了北京爾瑪互動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在立二拆四出事之后，該公司第一時間發表聲明撇清關系：“……本公司一直奉公守法經營，對立二拆四的所作所為頗為不齒，過去沒有，也不想和他有任何關系！”
秦火火：從失業青年到“謠翻中國” 在爾瑪天仙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爾瑪)成立的四年之后，立二拆四遇到了現在和他一起被刑拘的秦火火。
這個大專學歷的湖南人，進入爾瑪有些機緣巧合。“他當初進入爾瑪的時候，其實是直接‘掃樓’敲門進去的，問爾瑪愿不愿意招他。”程鵬說，在此之前，他曾應聘過多家公司而遭拒。
在程鵬的印象中，秦火火“腦子有點問題”。在公司里，他永遠是笑呵呵的，誰取笑他都行，“我們都認為他腦子不好使”。
“但他對于文字的駕馭能力確實很強，也是一個勤奮肯學的人才，幫不少出書的人做過代筆。”程鵬說，秦火火比較擅長寫一些短的東西，但長一點要分結構層次的東西，他就不行了。
在進入爾瑪之前，他已在網絡上混跡多年，且小有名氣。在2005～2007年，他曾以“雁度千山”的網名在天涯論壇每年撰寫百大牛人排行榜。曾經入選過排行榜的趙勇說，秦火火早期在天涯社區的時候，最多也就是一個小憤青，文筆沒有多好，但善于組織資料，其撰寫的天涯百大名人榜是天涯社區每年年底的一個盛事。
在2007年，他還曾在天涯雜談發帖并組建QQ 群，想調查“黑磚窖”一事，并開帖直播。在不少網友的回復中，這個舉動作秀的意義大于調查。
記者在衡陽人才網上發現了一份秦火火 2008年的求職簡歷，簡歷顯示在2005年從湖南長城教育學校專科畢業后，他曾就職于衡陽壹周刊雜志社、北京華藝百創廣告公司以及長沙阿童木生物科技公司等，任職多為文案策劃和編輯 。這幾份工作，時間最長的也僅一年。
在求職簡歷上，他意向的薪酬是800～1200元。簡歷最后，他寫道：“我，現在需要的只是一個機會，難道您會吝于這樣的小小機會么？”
他是能豁得出去的人，他曾經在地鐵里公開求粉，還曾在一段網絡視頻中狂跳“無敵咸蛋超人舞”，邊跳邊脫衣服，有網友在下面回復說：“真是朵萬年一開的奇葩”。
程鵬說，秦火火就是為了出名。“造謠本身并不能帶來什么收入，但粉絲多了，名氣大了，就能引來客戶，帶來收入。像秦火火這種業內的小字輩，想要快速成名只能走點偏的。
確實，隨著其謠言的盛行，其粉絲和知名度一起迅速上漲。網友稱其“謠翻中國”。
■揭秘
有的網絡熱點全是演員演的 立二拆四曾在公開場合“分享”他的營銷之道：利用部分網民的不良趣味炮制熱點事件、產生“眼球效應 ”，之后錢也就跟著來了。為了達到此目的，網絡大謠不惜自己變身導演，出錢找人當演員演出一樁樁虛構的網絡熱點事件。
為炒作當“導演” 兩三年前，程鵬跟一個朋友吃飯的時候，他們就覺得秦火火總有一天要進去。但他們沒想到，立二拆四也會跟著一塊進去。
“立二很小心，炒作基本不碰時敏感話題。”程鵬說。
成為網絡推手之后，立二拆四策劃的事件基本上都是社會題材。在接連策劃了“別針換別墅”、“車展最美清潔工”以及“楊紫璐干爹門”等轟動網絡的事件之后，立二拆四成為了這個行業成名人物。事實上，這幾起事件，全是立二拆四策劃著、導演著演員演出來的。
他曾提出網絡炒作“三情理論”：情欲、情感和情緒。從天仙妹妹到鳳姐，再到“楊紫璐干爹門”，情感到情欲再到情緒，炒作的底線不斷拉低。
參與過炒作楊紫璐的河北農民工王玉杰，算得上是立二拆四的御用農民工，之前就幫立二拆四賣過“肉靈芝”。他扮演過炫富女楊紫璐所下嫁的農民工丈夫，女主角楊紫璐是立二拆四在2012年著力炒作的一名女模，曾在新浪微博上爆出自己的干爹花888萬元包機讓她去倫敦看奧運會，導致微博被封，這些微博其實都是立二拆四用其賬號發的。
王玉杰和楊紫璐拍了兩三個小時，得到的報酬是兩百多塊錢。他告訴記者，楊紫璐至少花了幾萬塊錢讓立二拆四炒作自己。
同樣在去年，女藝人王月楠在其微博上曝猛料，稱自己被立二拆四騙財騙色。“你說能把我炒紅，只收5000元，你說只拿我當妹妹，結果卻又假裝喝酒喝多了，強迫和我發生關系。”她向立二拆四約架朝陽公園，后來不了了之。
勇做業界非主流 2011年的下半年，銳馬傳播總經理“黑馬良駒”曾在一次北京的新媒體分享沙龍上見過立二拆四。在分享會上，立二拆四的話讓他記憶特別深刻。他說他做的營銷，主要針對的網絡群體，就是那種所謂的網絡暴民。他提到，在網絡上網民口味越來越重，網民的情緒暴戾之氣也越來越重，只有把這些網絡暴民組織起來，才能在網絡上掀起波瀾。
程鵬覺得，如果單論在炒作，立二是一個天才，靈感就像囊中之物一樣隨手拈來。他也勸過立二拆四，說炒作永遠入不了主流，如果要想在商業上獲得成就，就必須放棄以炒為主的模式。立二拆四一邊吃飯一邊跟他說：“我不是不想做轉型，但轉型的路太難了，主流永遠把我們當作非主流，那我們只有在非主流這條路上獲得成功和認可，才能轉為主流。”
王玉杰向記者透露，立二拆四每一單，基本上都要幾萬起步。除了炒作人之外，更重要的是接一些商業炒作。炒作人基本上是為了增加知名度，而商業炒作是其盈利的主要手段，比如最美清潔工事件。
2008年4月北京車展，立二拆四等人在車展現場找到一位清秀的禮儀小姐，將其包裝成長豐汽車展臺的清潔工，遂以“最美清潔工”名義在網絡上大肆炒作，多家媒體跟進，一時成為網絡熱點。據媒體報道，這一單業務轉包自奧美廣告，爾瑪公司進賬23萬元。
立二拆四向警方透露，公司一年營業收入接近一千萬。
下統水軍，上通大V 程鵬說，立二拆四的這種炒作的方式，在業內很普遍。立二拆四之所以被抓，“是因為走得太遠，而且太高調。”他向記者透露，幾乎每一個網絡推手公司或團隊，下邊都有一個龐大的炒作推廣群體，這里面包括論壇和微博上的水軍，也包括一些微博大V。
某網絡營銷公司的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公司每個人手里都有上百個論壇和微博號，如果發起一次炒作，可以在瞬間把事件炒起來。他也承認，炒作不僅僅是靠這些水軍就能完成的，還要看內容是否具有吸引性，“要把網民煽動起來。”
知名網絡推手金刀少俠告訴記者，網絡推手這一行現在比較混亂，沒有什么統一的規則，完全是靠個人。他談及自己曾經策劃的事件，說“能成功完全是靠運氣”。
一位不愿具名的網絡推手向記者透露，很多公司和一些微博大V都有合作關系，定期會幫推，費用根據粉絲數和影響力，從幾百、幾千甚至十幾萬不等。“還有一些大V其實是公司自己養的，比如什么冷笑話之類的，他們經常會在微博中夾雜一些廣告，但看上去并不太像廣告。”
程鵬說，網絡推手界，幾乎人人都是靠這種炒作成名，甚至靠此謀生，否則，根本競爭不過傳統的公關公司。“很多大的公關公司也曾經把活外包給我們爾瑪公司，這一行都是這樣。”
(應受訪者要求，程鵬為化名)
文/記者 周超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 [編輯: 林永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