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瀾丨在師從馮中一先生的日子里
□李宗剛
1991年7月,我碩士研究生畢業后響應組織號召,到千佛山中學鍛煉了一年,擔任初中一年級兩個班的語文課教師。1992年7月,我便回到了山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寫作教研室。根據中文系的安排,我與青年教師姜燕首先要接受馮中一先生的指導,以便于更好地熟悉寫作課的教學特點和規律。由此開始,我與馮先生結下了深厚的師生之誼。
馮老師是資深寫作課教師,早年曾經教過中學語文,在教學之余還從事詩歌創作與賞析,對詩歌情有獨鐘。據我的姑父翟守剛回憶,馮中一先生曾是他的中學語文教師,他的演講深受全校學生的喜愛,演講教室的過道里和窗戶前都擠滿了人,盛況空前。后來,馮老師來到山師中文系擔任寫作課教師,在寫作課教學方面具有豐厚的經驗。
根據馮中一老師的安排,我們每個周二的下午到他家書房上課。馮老師給我們介紹了全國寫作學方面的代表性學者,還給我們推薦了幾本寫作教材,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和久遠影響的是林可夫主編的《基礎寫作概論》(福建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這一本教材用辯證的思維對傳統議論文寫作三要素的理論局限性進行評析,使我受到了很大的啟發。它使我在分析問題時注重用發展變化的眼光來觀照外物,注重用辯證思維去把握事物的本質,而不至于讓思維止步于形式邏輯的范疇。在此后的寫作課教學中,我把這一辯證思維方式傳授給學生,學生也如當初我一樣,都深深地服膺于這一思維方式。其實,辯證思維方式之所以引起較大的共鳴,關鍵在于中學語文作文中關于議論文三要素理論深入學生的骨髓,以致學生習慣于在三要素理論的制導下,用機械的教條的方式堆砌論點、論據,然后再用所謂的論證加以連綴,進而炮制出一篇中規中矩的議論文。
馮中一老師給我的另一個深刻影響,便是使我更加堅定了從事學術研究的信念,并學會了資料的搜集與整理方法。馮老師上課在他家里的書房,這讓我們有機會走進老一代知識分子的小世界中。馮老師把不同的資料分門別類用細繩捆在一起,這樣擺放整齊的資料使用起來非常便利,我后來便把這一方法借用了過來??梢?,走進馮老師的書房并切實地感知到知識生產的原初物理空間,的確帶我進入了更廣闊的知識海洋。
馮中一老師比較擅長詩歌鑒賞,但他在這一時期對廣告產生了興趣,準備帶領我們撰寫一本廣告學方面的專著。為此,馮老師擬訂了寫作的綱目,我還搜集了一些廣告方面的資料,并寫出了一篇小文章。但由于我們跟隨馮老師學習時間僅一年,這一計劃最終沒有實施。不過,這對我此后順應中文系文秘學專業課的需要而開設行政管理學、公共關系學等課程有一定的影響。由此說來,從進入寫作教研室開始,我與中國現當代文學便漸行漸遠,逐漸向應用型學科轉移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教學重心的偏移竟然達十年之久。及至2002年9月,我跟隨朱德發先生攻讀博士學位,才重返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領域。
馮中一老師不僅在寫作課教學和詩歌鑒賞方面具有相當的素養,而且還具有特別強的時間觀念。記得在1992年12月15日,馮老師因為公務需要調課,他專門給我寫了一封信,在信中,馮老師把調課的情況作了說明,然后確定了補課的時間。在信的結尾處,馮老師在自己的名字之后專門寫了一個“上”字,體現了馮老師虛懷若谷的長者風范。
2023年,山師舉辦了馮中一先生誕辰一百周年紀念活動,并就馮老師的學術貢獻進行了研討。一方面,我作為馮老師的學生對馮老師懷有一種感恩之心;另一方面,我作為山師現當代文學學科的學位點負責人對馮老師為學科發展作出的貢獻懷有崇敬之情,這便促成我走進了馮老師的詩歌評論世界,并寫出了一篇題為《馮中一:在新詩研究上“自重自強”的跋涉者》的論文,從三個方面論述了馮中一在新詩研究上的貢獻,認為他有著“自重自強”的內在文化作為人生底蘊、深潛了中國傳統文化所倡導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內在精神,由此成為新詩研究方面卓有成就的著名學者,并在中國20世紀新詩研究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該文發表在《百家評論》2023年第6期。
馮中一老師自1994年離開我們已經有30年了,這在30多年的時間里,我前前后后得到過許多先生的提攜和幫助,這才使我的文學研究有了一點進步。當我回望那些人生道路上的提攜者時,馮中一老師的身影便浮現在我腦海里,并讓我分明清晰地感受到,學術研究代際傳承的鏈條是由一代代潛心學術研究的個體組成的,馮老師無疑是學術研究代際傳承中的一個鏈條,這恐怕是馮老師離開我們30年而沒有被遺忘的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