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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島記者 景毅
從2007年中國第一家P2P平臺誕生至今,P2P發展經歷了跌宕起伏11載,隨著市場環境、監管舉措的改變,業內對這一新興產業的態度也經歷了追捧——撇清——回歸的一個輪回。在青島,也有這樣的P2P企業及創業者。從率先下海嘗鮮,到初有所成,從經歷野蠻生長,再到遭遇危機,他們如過山車般的發展路徑,生動詮釋著這一充滿爭議的行業的合規之路。
躺著就能賺大錢的時代 2012年前的互聯網金融像是海面的一座小小的冰山,海上才露一隅,海底卻已冰體連綿。2007年,中國第一家P2P拍拍貸成立,定位純信息中介,之后紅嶺創投、人人貸、微貸網等企業紛紛成立,P2P行業逐漸被一些創業者看中,出現了一批試水者。
2009年,青島市場上也出現了一個有別于金融理財產品的項目,用戶只需在互聯網上完成幾步簡單的操作,就可以購買到回報率遠高于銀行的理財產品。這個名叫××貸的平臺是青島市也是山東省第一家互聯網金融平臺。
“很偶然的機會接觸到外地的P2P業務,自己的視野一下被打開了,心里驚嘆原來場外資本還可以這樣運作。”平臺創始人周先生告訴半島記者,他當年和朋友考察了全國幾乎所有的正規P2P平臺,最終決定參與到這場“淘金”大戰中。
彼時,互聯網金融、P2P概念還沒有正式提出,這些平臺的形象還未光明正大亮相,業務推廣更多的是靠人脈及用戶的口口相傳。
直到2012年4月的一次活動上,“中國互聯網金融之父”、前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副總經理謝平首次提出互聯網金融概念,將這座冰川賦予一個新的定義并暴露在陽光之下。同年,平安集團旗下的陸金所推出P2P網貸業務,此后大批平臺踴躍上線,互聯網金融邁向一個發展的新階段。
早在2011年就參與平臺投資的島城市民李先生向半島記者回憶,當時是朋友介紹這個平臺,自己手上正好有一筆銀行到期的資金,于是小心翼翼地在里面投了5萬,買了一個三月期的中短期。“當時真是提心吊膽,生怕這5萬打了水漂,但是看別人拿到高息回報心里也癢癢。”李先生說。三個多月后,李先生如期拿到利息1800多元,換算成年利息的話有14%多,而當時銀行的一年期存款利率為2.5%。
2013年,互聯網金融迎來發展元年,被視為互聯網理財啟蒙的余額寶問世,隨后微信支付、百度理財等相繼誕生。以寶類理財為起點,以P2P為代表的等各類互聯網金融業態迎來跨越式的發展,互聯網金融的概念火熱。
在2014年,互聯網金融首次登上了政府工作報告,“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的說法證明了,政府鼓勵互聯網金融發展的意圖十分明顯。一時之間,P2P平臺遍地開花,成為時代熱詞。
據公開數據顯示,2013年12月,網貸累計平臺數量為1323家,截至2015年12月,網貸累計平臺數量達到5359家,短短兩年時間多出了4000多家平臺。
周先生的平臺也伴著時代紅利飛速發展,最高峰時,平臺年業務額高達3億元,排名山東省第一,在全國P2P公司排行中位列二十多名,屬于頭部平臺行列。
“我們當時找來專業團隊自己研發投資及風險控制系統,這個投資在后期證實還是很正確的,起碼我們不會受制于人。”周先生說。而當時多數中小P2P公司普遍做法是直接購買一套第三方軟件,這樣盡管控制了成本,但卻難以真正實現風險控制,而且存在用戶資金信息泄露的風險。
資金鏈斷裂,從頂峰跌落崖底 但是,在互聯網金融快速發展的同時,風險也不斷聚集。2015年,進入行業最不平靜的一年,當年6月,網貸問題平臺的數量首超新增平臺,風險開始暴露,2013年12月,網貸行業累計問題平臺總數為1201家,而這一數字在兩年之前為69家。
從2014年起,原本發展的順風順水的××貸也出現危機,直到2015年平臺開始清算,平臺可謂噩夢不斷。回憶起當時的經歷,周先生總結是“步子邁得太大了,心急了”。
2013年,業務飛速發展的××貸開始將眼光從青島向山東乃至全國擴展,一批加盟分公司開始在全省各地注冊上線。半島記者查詢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發現,從2013年到2014年期間,××貸在全省連續開了十多家分公司,覆蓋了全省大部分地市,有些分公司甚至輻射到了鎮上,比如僅臨朐縣就有五井、呂匣兩個鎮成立了××貸分公司。
“攤子鋪太快了,風控沒跟上,加盟公司操作不規范,后期出現了資金截留等狀況,最后導致資金鏈出現問題。”周先生說。
資金鏈無疑是P2P的命根子,資金鏈問題直接導致××貸難以正常運轉。而相對薄弱的風控能力和更薄弱的信用關系,加速了平臺的墜落。
2015年10月,××貸停止業務,開始清算。
周先生說,在很多投資者眼里,P2P是不靠譜的代名詞,但其實在P2P平臺眼里,很多借款者才不靠譜。
“從P2P借錢跟從銀行借錢最大的區別就是,借銀行的錢不還會留下不良征信記錄,但是在P2P借錢不還,不會承擔征信風險,所以個別‘懂行’的借款人就專門找資金鏈出問題的平臺借款,然后惡意串聯不還錢,最后平臺倒逼老板跑路,借錢的坐收漁利。”
周先生說,他的平臺當時就經歷了借款人串聯不還錢——資金鏈緊張——投資者恐慌性擠兌的惡性循環。
在風險聚焦之時,監管的腳步也如期而至。2016年8月24日,《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對整個網貸行業的監管細化到了具體的執行層面,隨后,細化監管條例紛至沓來。
隨著一系列借貸風險事件爆發,外界談P2P色變,隨著監管對行業從嚴整頓,不少平臺在對外口徑上將自身定位于金融科技、智能理財、資產管理、資產配置、財富管理以及智能投顧機構等。
在互聯網資管新規下發前,行業不少有流量的大平臺試水資管代銷之路謀求轉型。一是因為網貸限額之后,資產變得很難找。二是傳統金融機構的資管產品銷路有限,有流量的P2P自然成了一個好的渠道。為了讓業務更好推進,亦有不少平臺分拆出一個財富管理平臺單獨從事這項業務。然而,通過互聯網開展資產管理業務,本質是資產管理業務,屬于金融業務范疇,必須持牌經營。這種換湯不換藥的做法勢必難以長久。
感慨回歸監管才是出路 近兩年,監管開始步步收緊,不斷細化政策,縮小平臺套利空間,以降低風險隱患。與之對應的,2017年以來,互聯網金融平臺開始主動限縮、調整業務謀求長遠發展。
半島記者注意到,近兩年來,互聯網金融平臺扎堆進行集團化升級,包括人人貸、宜貸網、團貸網、搜易貸等在內的數十家平臺已將網貸業務進行獨立、拆分等操作,以此明確受監管主體,回歸信息中介本質,降低整體風險。
事實上,網貸平臺們普遍進行業務調整及更名,也被視為是迎合監管、回歸信息中介本質邁出的重要一步。
而此時的周先生,已經被各種官司折騰的心力交瘁,無暇也不愿考慮東山再起了。
半島記者從裁判文書網查詢發現,××貸相關判決多達118項。周先生告訴半島記者,從2015年××貸停止業務開始清算至今,已經進行了超過120次訴訟。
“這幾年我們的全部精力都在訴訟上,打交道最多的除了律師就是法院。”周先生苦笑道。由于借款方惡意欠款不還,以及分公司截留等情況,××貸平臺最高時為借款人代付高達6000萬元,單筆欠款最高額超過1600萬元。經過3年的不間斷的打官司,這一數字已經降到了1000萬元。
“平臺運作失敗,我們對投資者深表歉意,同時也非常感謝投資者的耐心,給我們時間打官司彌補損失。”周先生說。目前周先生還有約200個案子正在或者準備訴訟。
說起國家對互聯網金融行業的監管加強,周先生表示完全支持,甚至直言早就應該嚴控了。
周先生說,2013年后,國內P2P平臺野蠻生長,大量沒有實力的小公司上線,采用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賺取利差。由于這些公司只想掙快錢,根本不遵守行業規則,導致眾多自律的平臺反而難以跟他們競爭。
“比如說開戶這個事,為了確保資金安全,需要在平臺和第三方托管處開兩次戶,但很多P2P公司只開一次戶,對已經習慣了移動互聯網便捷的投資者來說,后者反而體驗更好。”周先生還舉了平臺業務宣傳的例子,很多P2P平臺都宣稱自己從來沒有過逾期,但是凡是干過這個行當的都知道,根本不存在沒有逾期的產品,但是如果平臺實實在在地宣傳產品曾有逾期,投資者一看就跑了,哪會來投資?
“雖然包括我們在內很多一心想把P2P搞好的最后也沒做好,但當時行業在缺少監管的情況下確實存在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回歸監管是唯一出路。”周先生感慨道。
對于互聯網金融,已經被“傷透”的周先生說不會再涉足了。
[編輯: 張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