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島全媒體記者 景毅
近日,一起動畫制作公司狀告愛奇藝隱性侵權的案子引發業界關注。除了案件本身,輿論焦點延伸至“互聯網+”時代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網絡多樣化、隱蔽化、動態化的特點讓創作環境陷入侵權易維權難的尷尬。即便走上訴訟之路,面對取證難、侵權行為認定難、賠償額度低等新挑戰,維權者似乎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里咽。
《巧手魯班》劇照(受訪者提供)。
“我們真是被‘套路’了” “誠信難道失靈了?”6月22日,深圳崇德動漫股份有限公司狀告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一案北京第一次開庭,庭審后,崇德動漫董事長、著名動畫人趙先德發出了這樣的質問。
趙先德是北京奧運會主題動畫片《福娃》總編劇、大型動畫片《孔子》總導演。作為一名內容創作創業者,寶貴的知識產權是他最看重的,而這次網絡侵權糾紛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當下知識產權保護工作。
“我們真是被‘套路’了。”此次侵權糾紛案件的經辦人、崇德動漫副總袁林告訴半島記者,去年3月,崇德動漫與愛奇藝溝通并達成了合作意向,同意其最新動畫片《巧手魯班》之第一季《小小魯班》篇在愛奇藝平臺跟播。愛奇藝提出了首播期要求——至少提前于其他網絡平臺60天播出。
袁林表示,他們此前跟愛奇藝曾有過合作,當時合作框架的首播期為48小時。“首播期過長勢必會影響我們跟其他平臺合作。”袁林說,在反饋郵件中崇德動漫提出將此次合作的首播期從60天仍改為48小時。
直到《小小魯班》在央視開播,雙方仍未簽訂正式合同。為了達到最佳播出效果,崇德動漫同意將該片先在愛奇藝上跟播,再補簽合同。作品上線后,崇德動漫一直催促愛奇藝簽合同,但得到的答復始終是“在走流程”。直到4月16日,《小小魯班》已在愛奇藝播出100多集第一季播出過半,愛奇藝才重新討論合同一事。但此時,愛奇藝提出的合同首播期不僅沒有縮短,反而從當初的60天大大延長至360天。
“對方這一要求其實相當于把我們的作品獨家占有了。”袁林說。遺憾的是,由于作品已經播放過半,此時崇德動漫已然失去了與愛奇藝平等對話的資本。
除此之外,袁林還介紹,在雙方的廣告費分成中,愛奇藝也不提供分成依據。愛奇藝提供的數據表明《小小魯班》總播放量已經達到1700萬次。
溝通無果后,崇德動漫無奈將熱播作品下線,并對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提起訴訟。
崇德動漫認為,愛奇藝“假借訂立合同、惡意磋商”,使其涉訴動畫片不僅失去了與其他平臺簽訂跟播合同的最佳有效期,而且被告獲得涉訴動畫片上線又不簽訂合同,致使涉訴動畫片中途下線,因而造成該片點播收益損失和貶值損失。為此,崇德動漫要求愛奇藝承擔締約過失責任,賠償其經濟損失500萬元。
據參加首次庭審的袁林介紹,愛奇藝方面始終堅持沒有過錯。案件將于7月下旬第二次開庭。
此前,愛奇藝對此事曾回應稱,愛奇藝版權采購和分成合作,均按照有關規定經由雙方確認執行,符合國家法律規定。
6月27日,記者電話聯系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并按照對方要求發去了采訪電子郵件,郵箱反饋系統顯示愛奇藝方面至少有三名工作人員已收閱該郵件,但直到7月2日下午,記者也未收到愛奇藝方面任何形式的回復。
網絡侵權多發,都是新難題 據統計,截至2016年底,我國網民規模達7.31億,網絡版權產業整體產值突破5600億元,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但伴隨互聯網技術的急速發展,網絡日益成為侵權的高發易發領域,讓以內容創作為核心的產業面臨嚴峻挑戰。
半島記者從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了解到,全市兩級法院知識產權案件收案量從2014年開始呈現逐年增長態勢,青島中院知識產權審判庭近三年來每年收案都超過一千件。2017年上半年已經收案700多件,涉及互聯網案件占三成以上。
青島中院知識產權審判庭庭長楊祝青介紹,目前涉及互聯網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主要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是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的案件,比如對知識產權所有人生產的內容進行簡單復制后在網頁或者微信等自媒體上傳播;第二種為互聯網電子商務類型,這一類案件集中表現為侵犯商標權的案例,比如假冒名牌包、衣服等;第三種為涉及互聯網的不正當競爭案件,這類案件的形式更加多樣,大多數為新型案件。“比如有一起案件是一家搜索引擎公司訴當地一家通信公司擅自設置彈窗廣告,原告認為被告侵犯了他們的經濟利益和對用戶的誠信服務。”楊庭長坦言,這些新類型的案件因為沒有先例可循,非常考驗法官的職業智慧。
“我們公司最忙的部門是法務部。”國內一家視頻網站區域負責人告訴半島記者。
最近他們制作了一個猛料十足的3分鐘短視頻,結果剛上線就被至少四五家視頻平臺和數不清的自媒體給“扒”走了。“有些比較有‘良心’的還保留了我們的圖標,更多的直接用自己的圖標覆蓋,或者干脆在圖標上打上馬賽克。”該負責人說。盡管這個視頻只有3分鐘,但為了拍到一手素材,他們派出3名工作人員在外地待了一個多月,加上后期的剪輯制作,這個小小視頻的制作僅人工成本就達5萬多元。從視頻的被侵權程度看,該作品的確是成功的,但遺憾的是,這樣的成功和影響力很大一部分被別人毫不費力地偷走了。
“雖然我們有足夠證據可以起訴,但多數時候根本告不起也告不過來,即便是勝訴了,賠償金額可能都不夠付律師費的。”該負責人說。他們的法務人員主要的工作就是每天甄別哪些侵權行為值得去告,哪些發律師函警告,哪些則“由他去吧”。
半島記者了解到,遭遇侵權糾紛的動畫片《巧手魯班》跟青島有很深的淵源,不僅主創團隊中有不少山東人,崇德動漫還和青島市南區合作成立了一家專門運作該動畫衍生產品的公司。受這起侵權糾紛所累,這些業務開展也受到極大影響。
“我知道告贏了也很難彌補我們的損失,但我們還是堅持要打這場官司,最起碼要證明不誠信是要付出代價的。”趙先德說。
■聲音
“避風港”難破?
懲罰性賠償或是良策 除了被侵權,這類資訊、視頻平臺侵權別人的現象也非常普遍。
青島宏達科技負責人王大偉告訴半島記者,為了擴大影響力,很多資訊類平臺都開放UGC(用戶生產內容)端口,吸引公司、個人到平臺發布內容。“平臺可以盡量做到自己制作的原創內容不侵權,但很難確保用戶上傳的內容不侵權,事實上,有大量用戶就是通過拼湊、改編甚至直接抄襲的手段把別人的作品‘洗’成自己的。”
對于這種情形,北京盈科(青島)律師事務所合伙人郝興利律師表示,司法實踐中,網絡平臺經常以“避風港原則”作為抗辯侵權的理由。所謂“避風港原則”即網絡平臺在接到權利人通知后刪除侵權作品的,少承擔或者不承擔賠償責任。
記者注意到,在愛奇藝、優酷等平臺都有專門的侵權處理窗口,“你通知我刪除”的免責流程已經做得相當成熟。
“這就是當下做原創內容最大的挑戰:侵權太容易、維權太難。”趙先德感慨,長此以往,高水平的原創作品將會越來越少。
自2006年國務院發布《信息網絡傳播保護條例》,我國網絡著作權保護開始走上規范化道路,至今已有十余年時間。在行政執法上,國家版權局自2005年起,每年針對網絡版權侵權現象嚴重的領域,設定不同的主題,開展“劍網”行動。
青島市文化市場行政執法局相關工作人員告訴半島記者,青島對各類侵權行為一直采取高壓態勢,不過由于青島本土互聯網平臺企業相對較少,本地查處的互聯網侵權案例不多。“如果市民發現本地互聯網企業有這種侵權行為可以直接撥打12345舉報。”
專注知識產權領域的上海大邦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吳鵬彬律師向半島記者介紹,互聯網時代,知識產權侵權有諸多新特點,首先是隱蔽,侵權方的服務器可以在全球任何一個能聯網的角落,這給取證、打擊上都帶來困難。其次是法規跟不上技術的發展。很多時候一種行為出現,現行法律條文無法判定它是不是侵權。這些特點,都給維權帶來困難。
維權的困難,還體現在成本上,國內司法對于侵權賠償一直標準不高,目前著作權賠償金額的上限是50萬元,沒有更充足的證據,賠償很難超過這一界限。“很多被侵權人都不愿打官司,因為賠的還不夠工夫錢。”
吳鵬彬律師說,知識產權的立法應該既保護創新也促進信息的分享。缺乏保護會導致無人創新,而過度保護則將導致信息壟斷,這之間需要一個平衡。
“當然,目前我們的主要問題還是缺乏保護,完善侵權賠償規定,提高法定賠償額上限,對重復侵權、惡意侵權等行為規定懲罰性賠償措施或許是個良策。”
截至2016年底,我國網民規模達7.31億,網絡版權產業整體產值突破5600億元,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新動能。但伴隨互聯網技術的急速發展,網絡日益成為侵權的高發易發領域,讓以內容創作為核心的產業面臨嚴峻挑戰。
半島記者從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了解到,全市兩級法院知識產權案件收案量從2014年開始呈現逐年增長態勢,青島中院知識產權審判庭近三年來每年收案都超過一千件。2017年上半年已經收案700多件,涉及互聯網案件占三成以上。
[編輯: 張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