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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登萊青道臺任上,徐世光干了能有兩年多,就攤上事兒了——辛亥革命爆發。當時,南方各省已經紛紛宣布獨立 ,北方的局面也變得動蕩起來。時任山東巡撫孫寶琦,忠于清政府,不想反水。革命黨人只得武力逼迫清吏就范,煙臺成了山東第一個發動武裝起義的城市。
徐世光就這樣被起義軍打得灰溜溜地躲到了青島。在青島,他跟哥哥徐世昌一樣,一度擺出拒絕出仕的姿態,可最后也沒能抵御住官位的誘惑。
英國人護送徐世光來青島 辛亥革命爆發之后,中國南北方的反應不大一致。南方數省幾天之內就紛紛倒戈,宣布歸附革命。北方諸省則按兵不動,對清政府表示死忠。這里面,山東的態度尤為堅決。
時任山東巡撫孫寶琦,長著一雙圓眼,留著長須,從外型上來看,不像政客,倒像一位學究。可是,八國聯軍侵華時,慈禧太后挾光緒帝逃往西安,路上馬車陷在泥里,孫寶琦第一個脫掉官服,光著膀子給老佛爺推車。1911年11月13日,山東獨立大會舉行,面對各界代表近萬人,孫寶琦強硬表示:“吾為朝廷守土,土不能守,惟有死耳。即不死,亦不能率領諸君獨立。”當時革命黨人決定武力逼迫孫寶琦就范,孫勉強宣布山東獨立,可獨立了12天就在袁世凱的授意下取消了。不過,山東也有個別城市例外,比如煙臺。
就在山東召開獨立大會的前一天,煙臺卻爆發了武裝起義,這也使得煙臺成為辛亥革命后山東首個發動武裝起義的城市。據說當時有18個革命黨人聚集煙臺,號稱“十八豪杰”,正是這18個人打跑了徐世光。據陳瀟在《煙臺打響辛亥革命“山東第一槍”》中說,11月12日晚,李鳳梧等“十八豪杰”聚集在《渤海日報》社,商討起義大計。最后決定兵分三路:一路馳往東山海防營,劫持海軍管帶董保泰,奪其軍權;一路由孫嘏臣、王耀東帶人攻占登萊青道臺衙門,捉拿道臺徐世光;一路去大清銀行,放火助威。部署既定,大家歃血盟誓,決心奪取勝利。
問題在于當時起義軍的軍備條件有限,槍支并不多。根據《中共煙臺地方史》的記載,起義者分別攜帶十三太保槍一支、手槍五六支。沒有槍的怎么辦呢?就用了很多土辦法,用手帕包著蘋果裝作炸彈,包著小笤帚當做手槍。還別說,這一招還真唬住了徐世光。當晚,第一路軍直撲海防營,隊伍行進途中,揮旗大呼:“革命黨大軍來了!”守崗警兵紛紛逃遁 。遙見海防營內火起,起義軍即在大油桶內點燃爆竹,鳴槍奮臂疾呼,聲如巨雷,氣勢浩大。起義軍闖進董保泰室內,脅迫他交出兵權。董保泰只好將部隊點齊,隨義軍襲攻道臺衙門和其他官署。第三路軍前往大清銀行放火助威,并用電話召集東、西炮臺警衛隊整隊進街,城內清軍紛紛棄槍躲藏。徐世光聽聞嘩變,且聲勢浩大,潛逃至海關稅務司英國人梅爾公館里,后由英國人護送到青島。
這樣,革命黨人未經戰斗,便取得起義勝利。13日,煙臺革命黨人以“十八豪杰”的名義,致電上海都督陳其英,報告煙臺獨立經過,宣布成立山東軍政府。次日,改稱山東煙臺軍政分府。
寧陽路曾經叫“贓官巷” 1911年11月,徐世光在英國人護送下來到青島。
當時的青島是德國租界,在徐世光之前,早有不少滿清大臣來此避難。因為初來乍到,還沒有求田問舍,他們大都住在鐵路旁的泰安路與巡捕房的泗水路之間的一條小巷里。這里旅館眾多,條件也不錯,很快就聚集了一大批遜清遺老。這條小巷,就是現在的寧陽路。可在當時 ,它的名字頗為奇特,叫贓官巷。
贓官巷的名字幾經沉浮,德占時期叫西普林茨葉街,日占時期改為椎南町,后來才叫寧陽路。可在數十年里,老百姓都叫它贓官巷,而不知其本名。究竟為什么叫贓官巷呢?清末法部侍郎、書法家王垿的女兒王世棽曾說,當年這里近火車站,有些旅館,那些落魄的巡撫、總督、軍機大臣們來青島之初,許多人暫住于這里的旅館,因為是清朝的官,被稱為“清官巷”,但清朝的“清”,與歷代人們稱廉潔的官為“清官”的“清”兩者是一個字。有的百姓說:“什么清官巷,是贓官巷。”從此,贓官巷的名字就不脛而走了。
贓官巷里住的都是贓官嗎?肯定不全是,據青島著名文史專家魯海先生分析,贓官巷的得名,主要拜兩個人所賜,一個是楊士驤,一個就是徐世光。
魯海先生說,清朝末年,從光緒十七年到宣統二年,這18年中山東竟然換了13位巡撫 。在山東任職期間,張曜被認為是清官(青島建制也與他有關),為治黃河他吃住在堤上,并死在堤上,百姓稱為“張青天”。毓賢被稱為“酷吏”,《老殘游記》中有描寫。而楊士驤被稱為“貪官”、“贓官”。他自己喜歡揮霍無度,一味鋪張。中樞各官推薦的人都應允升官,送錢照收,送禮笑納,任意封官,使山東多了許多官員。因而全省吏治腐敗,民不聊生。青島雖被德國人占領,仍多是山東人,對他多有怨恨。另一個徐世光,是徐世昌的弟弟,曾在山東當官,民憤很大。
贓官巷叫出來后,對于像王垿這樣潔身自好的文人來說,住在這里是一種恥辱。他不愿和遺老們為伍,趕忙從這里搬走。這個路名卻一直流傳了下來,后來越傳越廣,連一些官方材料都管這條街叫贓官巷。在1928年編纂的《膠澳志》中,我們還能找到“贓官巷”的名稱。贓官巷的名稱普及到什么程度呢?《大中日報》社上世紀30年代在這里辦公,當然報紙上印的地址是官方名稱寧陽路,這在當時反而使有些市民不知道這家報社在什么地方。直到近幾十年,大家才漸漸忘卻這條街的本名,而稱其為寧陽路。
徐世光后來搬到曲阜路8號 住在贓官巷被人戳脊梁骨畢竟不是什么好事兒,不多久,徐世光就搬到了曲阜路8號。這是一幢典型的西式洋房,離斯泰爾修會圣言會會館、磚瓦商卡普勒的安娜別墅和一家知名旅社很近,并且和李鴻章的外甥張士珩是對面鄰居。后來,徐世昌也來青島隱居,就和弟弟住在了一起。
徐世光到青島的時間比徐世昌長些。徐氏兄弟命運不一,此時的心境也大不相同。徐世昌是袁世凱的智囊,一手把袁世凱推上了大總統的寶座,他之后來青島隱居,后人認為不過是做一種不忘前朝的姿態而已,并非真打算長期住下來。徐世光沒有哥哥的眼光,初來乍到,整日和一群遜清遺老混在一起,倒很有一份愚忠。兩兄弟初見面時,徐世昌已經剃掉了辮子,這讓徐世光老大不高興,不顧情面地數落徐世昌說:“弟官不過監司,猶感激大清恩遇,守首陽之節,兄宰輔三公,何以遽忘先朝,而作出山之計嗎?”徐世昌不加可否,一笑了之。
在青島的兩年里,徐世昌和徐世光倒也怡然自得。兩人都有些文人雅興,登山作詩,自然不在話下。可時間長了,徐世昌終究按捺不住。要知道,一直處于高位的人,是閑不住的,一閑下來太難受。這段時間里,“宋教仁被刺案”發生了,國民黨失勢了,袁世凱的位子坐穩了。這時候請徐世昌出山了。面對袁大總統的邀請,徐世昌僅僅扭捏了一小下,就欣然同意了。那么,徐世光是怎么做的呢?這在張鳴《共和中的帝制》一書中有所記載:徐世昌的弟弟徐世光是個真遺老,覺得哥哥受清朝這么大的恩,位極人臣,居然要出來做民國的官,實在不成話。徐世光出來苦勸,一邊說,一邊抱住徐世昌的腿痛哭:“大哥啊,難道你忘了清室對你的皇恩浩蕩嗎?你前年還親口說過‘不忘清室’,言猶在耳,怎能當成耳邊風?當年議和之時,你曲從袁謀,已為人所議;如今再為袁世凱效力,將來有何面目見先帝于九泉之下?”徐世昌一句話也不說,也陪著哭,哥兒倆哭了一夜。第二天,哥哥還是跟著前來勸駕的人,上火車走了。 徐世光就真的對前清死忠嗎?也不盡然。后來徐世昌做了國務卿,明白弟弟靜極思動的心意,便向袁世凱提出令徐世光督辦濮陽河工,隆其體制,優其經費。命令一下達,徐世光就剃掉了辮子,接受了官職。
據王桂云先生介紹,徐世光擔任督河,仍盛設前清時的威儀,如同河道總督一樣。據說,徐世光在濮陽之役,所獲尤豐,家成巨富。竣工后,徐世光定居天津,致力慈善事業,任中國紅十字會會長。可是,當徐世光在天津病危時,徐世昌去探望時,徐世光淚流滿面地說:“自知旦夕永訣,惟清風兩袖,將以舉家累大哥矣。”徐世昌安慰說:“有老兄在,毋以身后為憂。”徐世光就說:“如是弟先行一步了。”
1929年,徐世光病逝于天津。徐世昌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按規矩過繼了弟弟徐世光長子徐緒直為繼子。特約撰稿 田野
(來源:半島網-城市信報) [編輯: 張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