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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舊迎新,闔家團圓,“過年”對中國人來說是一個重要的儀式。與西方的宗教節日不同,“年”是農耕文明下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一個歲時節日,據說起源于虞舜即位時,帶領部下祭拜天地,它是一個節日,更是一種傳統。在歷史的更迭浮沉里,“年”隨著時間的流變演化出不同的意味,平民百姓也在大的時代變遷里嘗盡不同的年滋味。每個除夕,人們都會以各種方式迎接新年的如約到來,有酸甜,有苦辣。
德占時期,“年”是中外民眾共同的節日 1897年11月始,大清王朝正在內憂外困的夾擊下走向消亡的末路,德占青島。之后的十幾年里,青島這座新興城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成千上萬的德國僑民和歐美僑民遠渡重洋來到青島,讓開埠后的青島充滿了異國文化的碰撞。以往,百姓們織網打魚乘風出海的平凡日子在一年一年地過著,進了臘月門更得喜慶起來忙活起來,要么挑四九的日子沿著海邊一路向東,到熱鬧的浮山所逛廟會置辦年貨,要么挑二七的日子趕趕腳力向北而去,到繁盛的李村趕大集賣點兒土產。
在東西方文化的交融中,中國的除夕夜或許給了這些殖民者一種圣誕節的錯覺,只不過,圣誕樹變成了鞭炮,火雞變成了餃子。入鄉隨俗,“年”也成了這些中外民眾共同的節日。那時的青島已經建成了今天的中山路商業街,只不過德占時,南段在歐人區里,叫斐迭利街,北段在華人區里,叫山東街。華商云集的山東街,成為那個時代購置年貨的必到之處。1907年臘月,最具代表性的當屬華樂大戲院好戲連臺,名角薈萃,與除夕燈光遙相輝映。
那時,青島的年總是很熱鬧的,尤其是廟會。廟會期間百戲雜陳、攤販林立,人頭攢動,正值春正,姑娘們都展示著自己的新衣,一派喜氣洋洋。曾任青島中華商公局董事的胡存約曾在《海云堂隨記》中記錄了1896年和1897年天后宮廟會的情景:“廟會中香火最盛,四鄉村鎮民婦人等來者眾多”;“每屆新正,口上商民人等群集天后廟,焚香祝禱,年復一年,代代如此,已成積俗。自元旦至元宵,日日人群絡繹,雜耍、小場、大書、兆姑(茂腔)、梆柳(柳腔)、秧歌,江湖把式無所不有……”
清帝退位之后,曾任外務部尚書的鄒嘉來出京來青島。北洋政府教育部派汪寶森來青島接替蔣楷任德華大學總督查,他是鄒嘉來的親戚,初來青島就住在鄒嘉來的家里。新年來到,汪寶森問鄒嘉來:“這是頭一次在這里過年,不知年景如何?”鄒嘉來說:“除夕熱鬧和別的大地方也不差什么、只有龍燈是特別的,在旁的地方是再過幾天才能有。去年正月,從初一到十九一直很熱鬧,高蹺、獅子、五虎棍、龍燈應有盡有,今年人口更多了,想必會更熱鬧吧!”由此可見當時青島過年之盛況。
民國時期,“春節”之名因歷法之爭產生 1912年,中華民國宣布改陽歷1月1日為“新年”,但在民間推行遇阻。為了“改正朔”、求“世界大同”,政府必須適應世界潮流,采用并推行陽歷,慶賀陽歷新年;但考慮到民眾習慣勢力的強大和民俗文化的深厚,又不能驟然廢棄陰歷。1914年1月,時任內務部總長的朱啟鈐為順從民意,提請定陰歷元旦為春節,經袁世凱批準,規定了陽歷年首為“元旦”,陰歷正月初一為“春節”。“春節”由此命名。采用陽歷而不廢陰歷,必然會形成歷法問題上“二元社會”格局:社會上層(機關、學校、團體及報館)主要用陽歷,下層民眾(商家、一般市民及廣大農民)則主要用陰歷。
1913年1月1日,是民國成立后第一個元旦。南北統一、政府北遷,就任臨時大總統的袁世凱格外重視陽歷新年,并舉行了一系列慶賀活動。但民眾對于陰歷與陽歷的觀念存在著巨大差異,出現了“民國新年”與“國民新年”的分立,“新新年”與“舊新年”的區分:以官廳、機關、學校為主要慶賀者的陽歷新年,被稱為“民國之新年”,即“新新年”;以一般社會民眾為慶賀者的陰歷新年,被視為“國民之新年”,即“舊新年”。
曾于1936年擔任青島《民報》編輯的作家孟超是陽歷新年的擁護者。他曾寫在一篇名為《辭灶》的文章中寫道:“明天是舊歷臘月廿三,它在舊風俗上是灶王爺上天之一日也。今人世間改用陽歷已多年。我不知到天上的玉皇大帝究竟維新沒有”。在另一篇文章《擁護陽歷年》中,他又寫道:“這個年頭兒,最時髦的名詞是‘擁護’和‘打倒’,自天子以至庶人。如果你還不懂得‘擁護’與‘打倒’,其落后也似乎比運動會上萬米賽跑不掛名還慚愧得多”。可見,孟超的立場是破除舊俗,過“新新年”這或許是當時很多社會上層人士的想法。
但是,雖然當時的民國政府曾試圖以行政命令推行陽歷新年,甚至嘗試將賀年、祭祖、貼春聯等活動移到陽歷元旦,但是民間強烈的傳統意識,還是將這些習俗保留在了春節。在民國政府看來,政府并非不許百姓過年,只是要他們照陽歷去過,也并非不許民眾娛樂,并非是要廢除過年的一切禮俗風氣,僅僅要改一個日期罷了。可是在民眾看來,“不能改日期,改了便不是那個味兒。”因為改變的不僅僅是一個日期,而是附屬于這個日期上的一套民俗文化和生活習慣。因此,直至今日,人們通常所說的“年”通常仍是指陰歷新年。
不管和平還是戰亂,富裕還是困頓,都不會失約,白紙黑字刻在日歷表上,同時也或淺白或濃烈地刻在人們的記憶里。尤其是那些特殊的年份,往往承載著特殊的意義。
記者 付曉曉 實習生 孫曉陽 李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