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海(右)和丁春源在紀念館門前合影。本報記者 姜寧 攝
8月31日,即墨七級鎮陰雨淅瀝,左手重度殘疾的丁春源又一次打開了毛子埠大屠殺紀念館大門,昏暗的房間墻壁上,上百幅圖片真實記錄了日軍76年前的暴行。這都是他耗費19年時間,跑遍
青島、南京,以及從日本友人那里搜尋來的。
1995年一次偶然機會,丁春源聽說了發生在毛子埠的大屠殺慘案,為了村里180多條生命不被人們忘卻,他耗費畢生積蓄,在大屠殺遺址旁邊修建了一座紀念館。
本報記者 姜寧 宋祖峰
76年前慘案,周圍極少人知道 “我問過周圍很多人,他們真的很少有人知道毛子埠大屠殺。”說起當年修建紀念館的初衷,丁春源記憶猶新。
1995年,家住青島市區的丁春源陪妻子回老家毛子埠村探親,岳父講述的一段陳年往事,在他心頭揮之不去。“日本人先把村里的青壯年鎖在場院屋里,點著高粱秸活活燒死,又把其他村民吊死在樹上破腹開膛,肝腸墜地……”
岳父講述的就是1938年5月8日發生在毛子埠村的大屠殺。當年5月7日,十多名日軍來村里尋找“土八路”,遭受村民頑強抵抗,打死日軍一人。第二天一早,50多名日軍分三輛卡車從藍村開出,來到毛子埠村見人就殺,暴行持續了7個多小時,180多名村民慘遭虐殺。
那是丁春源第一次聽說毛子埠大屠殺。隨后村里幾位老人陸續描述了當時的情形,其狀之慘讓他久久不能平息。回家后,他萌生了給鄉親們建一座大屠殺紀念館的想法。
手上有重度殘疾,丁春源積蓄不多。“先是湊了四五萬塊錢雇人打地基,然后出去邊賺錢邊雇人繼續干活。”2000年前后,紀念館初步建好,接下來,就是尋找日軍當年的罪證。
烽火連天的抗戰歲月里,相對于南京大屠殺、重慶大轟炸來講,
毛子埠慘案規模太小,所以即便在青島市檔案館都找不到和毛子埠有關的記錄。丁春源只好憑借舊即墨縣志中的只言片語,并通過與幸存者無數次交談,獲得了關于毛子埠大屠殺的詳細記錄。再加上整個抗日戰爭的影像資料,完整的毛子埠大屠殺紀念館終于成形。
“我活一天,就要講一天毛子埠大屠殺” 在毛子埠大屠殺紀念館,除了圖像影音資料,還有一部“活歷史”——81歲的趙有海。作為毛子埠大屠殺為數不多的幸存者,趙有海從村支書的位子上退休后,幫著丁春源充當義務館員,為參觀者現場講述76年前的慘案。
“我被日本人從地窖中搜出來,他們用軍刀頂住脖子,逼我說出家人藏在哪。”那年剛5歲的趙有海一個勁哭,最后他被關在村里一處院落,趁亂跑了出來。
燒殺之后的半年多時間里,又有50多名村民因為遭到驚嚇或挨餓等陸續死去。曾經有300多人的村子,只剩下幾十個老弱病殘,村民蓋新房,都找不到一棵大樹。
1945年,日本終于投降,成批的日軍官兵從村邊路過,要到藍村上火車。毛子埠村幸存的老弱婦孺,拿起石塊、鐮刀要去找日本人報仇,只有10歲出頭的趙有海抄起一個鐵鉤子,奔向了一名日軍軍曹,最終還是被攔了下來。
其實1995年對丁春源講述慘案經過的人里就包括趙有海,他全力支持丁春源修建大屠殺紀念館,也希望這段歷史不會被人們遺忘。如今趙有海兒孫滿堂,衣食無憂。因為劫后余生,兒女們勸他不要來紀念館,以免勾起辛酸往事,但他卻堅持來館。
“我活一天,就要在這里講一天毛子埠大屠殺。”
日本女教師捐16萬元建館 十幾年下來,紀念館周圍四邊墻上爬滿青苔。丁春源說,耗費數十萬財力的他,現在只能靠低保生活。但是一有機會他還會過來擦拭展覽館中的慘案相片,趙有海也會前來看看。
當初的180多名遇難村民,經過不懈尋找,30多人的姓名被確認,但是依然有大多數死者“無名無姓”。而且,各級檔案館仍然無法查出當年施暴的日軍部隊番號,只能從有限的文獻中查到1938年1月10日,日本海軍第二艦隊陸戰隊登陸青島地區,開始了對青島的殖民統治。
困境,是丁春源說得最多的一個詞。
“事實上,日本民間的友人給了我不少的幫助。日本教師石鄉岡日出子,前后六次為我籌款16萬元人民幣,修繕這座紀念館。”丁春源說,十年前為紀念館搜集材料時,很多也是日本人幫他從隨軍記者那里得來的。從2003年至今,共有400多名日本民間友好人士和老兵前來參觀謝罪。
而幾年前,丁春源想要辦展覽活動,拿出自己最后一點錢請人做了一個黃銅的牌子,上面刻著“毛子埠村民永垂不朽”。但是,沒過多久,其中兩塊銅牌就被當地人偷走了。最后他們發現,牌子被當作廢銅賣到了廢品收購站。
丁春源說,他最怕的不是尋找證據,而是這起大屠殺被人所遺忘,那180多條生命被人遺忘。
[編輯: 張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