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期間大涼山仍會下雪,有孩子沒鞋穿,踩在石頭路上的小腳,不知是被劃破還是凍破的。
當年K207次列車上乘客報警的小紙條。
2004年8月,青島鐵路警方與四川警方聯手抓獲人販子,解救了21個嬰兒。
再次與南歐末某格見面,是在5月6日海拔近3000米的山上。天下著雪,穿著單薄的他正在拾撿柴火,臟乎乎的小手已看不出原有的膚色。10年前,這個男孩在從成都開往青島的火車上,被警察從人販子手中解救下來。當時他只有39天大。被解救后,他回到了大涼山販賣他的親生父母身邊 。10年過去了,南歐末某格已變成一個分擔家里勞務的小男子漢,沒變的,是涼山深處的貧窮,以及少部分家庭仍想把養不起的孩子賣掉換錢的現實。
有人至今還在討論著,當初如果南歐末某格被順利賣到
山東的富裕家庭,他的人生,會不會往前一小步。會不會不在“一窮二白”這個原點上,止步不前。
很明顯,這是一個危險的假設。
家庭和父母親情才是人生的原點。這個原點無論怎樣不盡如人意,都不應該從一個孩子手中被剝奪。所以,有錯的絕對不是解救被
拐賣的兒童。錯的是貧窮,以及由其帶來的無知與蒙昧。
■事件回放 2004年8月,在成都開往青島的K207次列車上,青島鐵路警方與四川涼山州民警聯手,在五天時間內先后查獲三個來自特大販賣嬰兒團伙,21名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被成功解救 ,25名犯罪嫌疑人被當場抓獲后依法刑事拘留。本報記者當年見證并記錄了這整個過程。此后多年,在島城又陸續發現和破獲多起販賣嬰兒案件,并抓獲多名以“奶媽”為名販賣嬰兒的涼山州犯罪嫌疑人。
如今,距離當年列車上查獲特大販賣嬰兒案已經過去近十年,那些曾經被解救的孩子們都到了上學的年齡。如今的他們生活如何?5月1日起,本報特派記者用十多天時間,驅車來到大涼山深處的布拖、普格、寧南及昭覺等縣村莊,對有關販賣嬰兒案背后的新聞進行了回訪。
被解救的嬰兒長大了 5月1日起,記者驅車從成都駛往西昌大涼山。走過蜿蜒的盤山公路,穿過云霧籠罩的群山,車子越接近大涼山深處,越能感覺到與世隔絕般的寂靜。在離邛海僅僅幾十公里的一個地方,有6個貧困縣還住著200多萬彝族原住民,這里好多村子夜里沒有電燈,絕大多數人也都沒有走出過大山。布拖縣就是其中一個貧困縣,南歐末某格和家人就住在這里。
南歐末某格是在2004年8月青島鐵路警方查獲販嬰案中,被親生媽媽親自跟著人販子帶往山東的,當時他才來到這個世界39天。警方當年的案件筆錄顯示,南歐末某格的媽媽吉爾么次牛在懷孕時就已經知道“生下來就是人家的孩子”,他被媽媽“送人”的價格是11000元,但最終到中間人手里后再出手的價碼,就抬高到21000元了。
南歐末某格這個名字,是后來他和媽媽被警方遣送回家后才起的。當年,由于媽媽吉爾么次牛正在哺乳期,販賣自己的孩子也是因為家境貧寒、個人沒文化又受人蠱惑,警方只是給予治安警告處罰。不過,出事后也許是自感無臉見人,吉爾么次牛全家人都搬到離原來的村莊有點距離的山上放牛了。
在村寨里,記者發現現代文明在這里幾乎不見蹤影,不僅電視、電腦、手機很少見,甚至連張普通的報紙也找不到。村民們除了喝酒,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他們對陌生的外來人員也很有防備,想打聽什么人,問什么情況,沒有頗具威望的村長開口發話,大家都不大熱心回答。
一路打聽,記者終于找到了海拔約3000米處的南歐末某格家附近,盡管是初夏 ,但這里居然下著雪。只見在寒冷的山間一個平緩處,一群身著單衣的孩子縮手縮腳地撿拾著山坡上的樹木和干草,準備作為家中的柴火。幾雙臟兮兮的小黑手,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膚色。這其中一雙小手就是南歐末某格的。
“格要外某扎快來,叔叔給我們送來了好東西。”簡單的招呼和問好之后,南歐末某格接過記者給他和小伙伴帶來的食品和禮物,并沖著旁邊山坡上的妹妹叫喊。順著南歐末某格喊的方向看去,這個名叫格要外某扎的女孩正與一頭豬擠靠在一起,媽媽吉爾么次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她穿得衣服太少,靠在豬身上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