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3日下午5時25分，工人體育場大屏幕上的比分定格在1：0，綠色圍巾墻發出的振聾發聵的聲響，令人顫抖，《國安永遠爭第一》的歌聲此刻聽上去就像是青島中能的中超挽歌。終場哨響的瞬間，場上的橙色隊員一個個無力地癱倒在地 ，替補席上的喬偉光哭得難以自已，教練和隊員也一個個紅了眼眶。足球，就是這么殘酷，格隆擁抱烏塔卡的時候，無從體會這一腳給對手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這是這支青島隊隊史上第二次降級，上一次是在1995年遙遠的甲A時代。

     不遠千里助威，心里卻在打鼓

　　因為沿途天氣和路況不佳，經歷了22個小時的堵車和長途跋涉，搭載了200名青島球迷的四輛大巴11月2日晚 7時才抵達北京。

　　放下行李，大家便三五成群地出門了。吃飯，聚會，更多的還是湊在一起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期待第二天的比賽。

　　“一起征戰大江南北，去爭取屬于我們的勝利。”飯館里，大家一邊唱歌，一邊打著節奏，“我們的城市是？”“青島！”“與球隊一起 ！”“浴血奮戰！”

　　“明天就別喊‘干死國安’了，低調攢人品！”“是啊，能拿1分就行！”“希望明天的此時此刻還有這么好的心情。”“不用到這個點兒就能知道結果了，一定會是好的結果。”大家議論著，期待著，但從彼此的眼神中還是看得出，一絲絲的不確定。

　　海嘯的會長劉鵬，一改往日的活躍，略有些深沉地說：“上一場打江蘇，如果輸了或者平了，我們幾個人就打算最后一場比賽坐火車來看看球隊，以個人的身份。結果振奮人心地贏了，賽后就有好幾個人找我，說一定要組織大巴，最后一場和球隊一起戰斗。”

　　29歲的劉鵬，突然像個老人家一樣說著過往的那些事兒，“看這個隊快20年了。這個賽季，我也想了很多，俱樂部是有做得不好讓球迷失望的地方，但是我們看的是什么？不是背后的老板是誰，甚至也不是球隊叫什么名字，我們支持的是這支20年的球隊，這些隊員。”

　　來了就不會空手而歸。這是這些遠征的青島球迷的期待。

　　同一時間，所有中能隊員的手機已經上交，中方教練組組長孫新波發了一條朋友圈，“感謝與江蘇之戰后，親朋好友的祝賀與勉勵，因工作繁忙未能及時回復，在這一并謝過，明天下午客場與國安將士生死一搏，雖然難度很大，但必須全力以赴，還請大家多多支持，戰斗青島隊！好運中能！”這個本賽季才進入教練組的80后教練的心里，同樣充滿著忐忑。

　　國安主力出戰，中能疲于防守

　　“果然是全力陣容出戰，連三張黃牌的徐云龍都上了。所有外援都在18人名單當中。”“你們這場比賽危險啊，國安還增加了100萬的拼搏獎，是真想贏球。”拿到首發名單后，青島、北京兩地的媒體一直在議論著。

　　只需要一分就能上岸的中能，排出了532的防守陣型，栗鵬、劉健和梅爾坎搭檔三中衛，小將沙一博本賽季第一次出現在首發陣容中，出任右邊后衛，在中場，戈蘭派上了權磊、姚江山和宋龍，也是全力防守的架勢。前一天的發布會上，戈蘭曾說，在工體想要守住90分鐘是不可能的，但大家心里也清楚，缺少了鄒正和喬爾，以中能目前的攻擊力，進一個球和死守0：0的難度，不相上下。

　　從比賽一開始，國安就對中能形成圍攻之勢。第 9分鐘，烏塔卡橫傳門前，格隆打門，被劉震理撲住。整個上半場，這樣的場面不在少數。

　　“要能守住了90分鐘也行，可是這么看太提心吊膽了。要是咱們能先進一個球就好了，問題是太難了，基本不可能。”遠征的青島記者感慨著。中場休息時，有人說，下半場實在不敢看了，還不如直接知道結果。

　　更多的時候，記者們還是在幾乎沒有網絡信號的工體，奮力刷著微博。對于亞泰和遼寧之戰，大家雖然心里已經認定了主隊拿3分的結果，但還是對遼寧抱著一線希望。畢竟，只要遼寧不輸，中能即便輸球也可以保級。

　　中能此戰踢得并不粗野，一來是只要1分就行，不希望激起國安球員更高的斗志；二來，目前球隊的人員配置，如此關鍵的比賽，更不能允許出現新的傷病。

　　如果能守住這90分鐘，也是好的，哪怕場面再狼狽。

　　中能降入中甲，全體哭成淚人

　　整個下半場，大家的時間幾乎都用來看表了。還有30分鐘，還有25分鐘，還有20分鐘……希望90分鐘的時間能夠早點跑到終點。

　　國安的進攻依舊肆虐，斯特諾換下邵佳一和馬季奇，換上王皓和卡努特，明顯要進攻的節奏。中能一次次抵抗著，直到第76分鐘，格隆接到張稀哲的傳球，推射破門。

　　“亞泰也進球了！”有人驚恐地喊著，其實亞泰的進球出現在國安進球前3分鐘。如果這樣的結果持續到終場，意味著中能將成為本賽季第二支降級的中超球隊。

　　宋文杰、朱建榮接連被換上場，但扳平的希望卻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消逝。

　　“青島降級！”工人體育場內，北京球迷齊刷刷地喊著，那聲音令不寒而栗。看臺上有人打出標語，祝斯塔諾生日快樂，讓中能踢中甲。

　　朱建榮的射門，軟綿綿地被送進了楊智的懷里。扳平的最后希望也破滅了。

　　終場哨響，中能隊員一個個癱倒在地上，國安隊員過來幫忙已經抽筋的對手。替補席上，喬偉光已經泣不成聲，隊員們也難以自已，每個人都哭成了淚人。

　　教練們召集隊員們一起前去向遠道而來的球迷致謝，此時揮在空中的雙手似有千斤之重。看臺上的球迷佇立在原地，很多人已經哭腫了眼睛。“明年回來！”大家高喊著。

　　攝影記者們追著中能隊中唯一的國腳劉健拍個不停，作為隊長的他，也只能任由眼淚滑落。沙一博在走到替補席附近時，突然跪倒在地上……

　　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斯塔諾說，其實他的內心百感交集，不想親手送自己的老鄉戈蘭降級，但是為了國安的名譽，沒有辦法。

　　“這下還有人說我們放水嗎？”退場的國安球迷興高采烈地相約11月23日的足協杯。沒有人在意，在這個天已擦黑的深秋，有一個城市暫時從中國足球頂級聯賽的版圖中，消失了。

　　一個跟隊記者的心路歷程——

　　最美的開局麻痹了大家的神經

　　一個曾經讓人笑到合不攏嘴卻最終哭到止不住淚的賽季，就這樣，結束了。

　　30場聯賽，3場足協杯，我都在現場。中間有很多次，我暢想過這個賽季結束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畫面。最初，對亞冠有過幻想，后來，變成對降級的恐懼。11月3日，終于有了答案。

　　有人問我，解脫了嗎？解脫的，是三個月的懸而未決終于走到了今日的塵埃落定。解脫不了的，是此時此刻難以化解的悲傷。

　　三個月，指的是從8月6日張外龍被釋兵權到11月3日輸給國安最終降級。這三個月，看上去是中能一步步走向降級深淵的時間段，而實際上，這支征戰中超的路上，早已埋下了降級的地雷。

　　有一個事實，也許是大家都不愿意承認的：最美的開局，麻痹了很多人的神經，讓人忘了這是一支在近來的很多個賽季死里逃生的球隊。

　　還記得第一個客場逆轉人和，記者席上，我一個人狂歡。第二個客場，我和準確預測比分的孫平海擊掌相慶。第三個客場，拿下天津，和拼車的青島球迷哈哈大笑。第四個客場，布魯諾終場前任意球扳平比分，我和三個青島球迷在出租車上告訴沈陽的哥，要對中國足球有信心。

　　那樣的開局，太過完美，開局的連續7場不敗令人膨脹，以至于主場輸給綠城之后，對張外龍的質疑花樣百出，仿佛這是一支誰也打不垮的球隊。

　　那之后的球隊，明顯與之前不同，但還是沒有人意識到危機，即便外援不給力，即便鄭龍被租借，但因為有半程21分在手，還是沒有人會把中能和降級聯系在一起。

　　張外龍的下課，是一個爆點，點爆了很多人的情緒，可惜，并沒有點爆大家心中畏懼降級的那根神經。在那之后的所有6個客場比賽，中能再也沒能拿過1分。就在即將徹底放棄之際，卻又有了一線生機，讓人以為命硬的中能還可以再熬過這個賽季。

　　不能再這樣活了。這支在職業聯賽摸爬滾打了20年的球隊，這個接手了9年的俱樂部，需要一次痛徹心扉的反省，需要一番徹頭徹尾的改革。

　　“明年不打回來，不是男人。”2013年11月3日，我看到很多人的眼淚，也看到聽到很多人的決心。2013年11月4日，請從這一天開始，擦干眼淚，實踐諾言。

　　還記得1996年，我還是個初中生，見證了青島海牛隊重返甲A的歷程。2014年，作為一個記錄者，在青島中能隊沖超的路上，依然有我最柔韌的陪伴。

　　中能表態：明年一定要打回來

　　“明年一定要打回來，這是一定的。而且 ，我們對下個賽季也已經有了一些計劃。”青島中能足球俱樂部的新聞發言人黃建說。

　　因為在賽季的末段，中能的保級形勢已經非常危急，俱樂部對于降級也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對于一旦降級后，如何打好中甲力爭當年重返中超，也在相應地思考。“因為不管球隊最終是不是能夠保級，這個賽季出現的這些問題，都要深刻總結，下個賽季都要有所改變。”黃建說，當然，在中超聯賽結束之前，特別是上一輪聯賽戰勝舜天之后，球隊保級希望重燃，中能俱樂部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保級上。

　　如今，即便再難過，中能俱樂部也要接受接手俱樂部以來第一次降級的局面，更重要的是，對下賽季以及更遠的未來，要有明確的目標和計劃。

　　“這個賽季，俱樂部在管理上確實出現了很多問題，導致了最終的這個結果。現在要接受降級的這個現實，然后計劃如何在明年重返中超，包括俱樂部的管理、外教外援的管理上，都要有更職業更細化的改變。”黃建說。

　　據記者了解，中能此前已經向降級次年重返中超的河南建業要來了一系列的計劃作為參考，包括選帥和挽留球員的相關措施。因為沒能率隊保級，塞爾維亞人戈蘭·斯特瓦諾維奇不出意外，將確認離隊，中能的選帥計劃也將同時開啟。另外，降級后多名合同即將到期的主力球員的去留問題，也需要盡快拿出意見。

　　島城足球名宿送忠告——

　　有信心就有希望

　　中能降級，這是青島參加頂級聯賽的職業足球隊第二次經歷降級苦痛。球員、教練、俱樂部的工作人員以及球迷都沉浸在失望的情緒中。而作為當年曾從事足球事業，或是如今正在干著與足球相關工作的青島人自然更加痛心。他們也從專業的角度分析了中能的降級，并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青島足球名宿趙書田就認為中能在賽季開局非常好的情況下最終降級，球隊肯定存在很大問題。“炒掉張外龍，現在看來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李應發臨危受命的勇氣可嘉，但在帶隊的三場比賽中沒能取得一場勝利，也錯失了最好的機會。包括中途鄭龍離開，對球隊的影響也是很大的。”趙書田分析：“我覺得一支球隊，想要有好的成績，第一是俱樂部的實力，第二是有好的管理水平，第三有好的教練，第四有好的隊員，而好的教練和隊員也是取決于俱樂部的實力的。對中能來說，這個賽季真的需要好好總結，也希望他們下個賽季能有好成績。”

　　青島隊上次從頂級聯賽降級還是1995年的事，袁生、劉樂陽都是那支老海牛隊的隊員。“降級那年的冬天我永遠忘不了，成都保衛戰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當時我們面臨很多困難。”說起當年降級的情景，袁生說道。但那支海牛隊只用了一個賽季的時間就重新打回到了甲A。說起當年就能夠升級的關鍵 ，袁生說：“關鍵是我們相信自己的實力，我們從開始就認為我們肯定能打回來，這也是我想和現在中能球員說的話，有信心就有希望！”而另一位經歷過當年降級的老海牛隊員劉樂陽則表示，當自己聽到中能降級消息的時候十分難過。他給出的建議是加強青少年培養工作，“打好基礎，增強后備人才力量，升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劉樂陽說道。

　　■球迷聲音

　　袁蒙(本報圖片總監、資深體育攝影記者)：跑了這么多年的中超，一直看著這支球隊的成長，到降級這一天，想想明年青島就看不到中超了，心里真是很難接受。

　　劉秀斌(盛騰球迷協會會長)：你贏我陪你君臨天下，你輸我陪你東山再起！無論你在哪個級別的聯賽，只要你還代表青島，我就依然愛你，與你同在，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狂，一起扛！繼續戰斗，我們不哭！

　　宋文修(島城老球迷)：青島足球職業聯賽20年，中能堅持了9年，不容易，以后只能看人家打中超了，很痛心。希望中能從哪里跌倒，從哪里爬起來，下賽季引進強援，重新回到中超。

　　劉天童(學生球迷)：沒喝醉，就喝了點青啤，上海松江產的，不是那個味兒。本來跟兩個師弟一起，要去北京助威的，因為下個禮拜就要考GRE了，所以就沒去，以為肯定沒問題了，能保級了。晚上出去吃飯的時候，我還在安慰別人，晚上9點回來之后，我就是手賤，我上網查了查，喬老板接手球隊那年的圖片，再看看他今年哭的樣子，我就受不了了，他看上去已經跟個小老頭一樣了。

　　記者 杜金城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