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坤，青島市骨傷醫院大夫

　　“老程，你咋比我們還忙？”消防隊員口中的老程，其實不老。然而，他暗藏白發的鬢角，與臉上的“溝溝壑壑”，讓記者難以想象，他只有35歲。若不是和消防隊員坐在一塊對話，記者難以注意到他，這位一爆炸就趕到現場，綁著紅十字、穿著救援服的“志愿醫生”。

　　11月24日，程坤告訴記者，他在這里過完“三天三夜”要回家了。他是名青島骨傷醫院的大夫，22日他聽到爆炸的消息，想也沒想，就自己打車趕過來了。他覺得，爆燃事故不光考驗著城市的應急體系，也牽動著城市里每個市民的心。“黃島的醫院都滿了，那里的醫生忙，我覺得自己這點力量，也能參與到救援中。”

　　1 爆炸現場

　　22日15時，抵達現場。現場隨時可能二次爆炸。

　　“快，這下面有個人！”11月23日下午記者趕到爆炸現場時，正好趕上大型吊車在作業 。30多米寬的大洞，被炸得面目全非。里面全是黑乎乎的原油，而空氣中也彌漫著難聞的氣味，這時候，一抹黃色的身影出現了。

　　由于隔得太遠，起初以為是一位消防隊員 ，他正招呼現場作業人員慢點，因為下面的一個大水泥塊下的油里，露出了一位死者的軀干。由于現場仍面臨二次爆炸的危險，工作人員趕忙招呼他上來。走到近前，記者才發現，這是一位中年人，身著黃色的醫生救援服和紅十字袖標，服裝和消防隊員有點類似。

　　“老程，你咋比我們消防員還忙啊？”黃島當地的一位消防隊員說。幾句閑談后記者得知，這名“大膽”的醫生叫程坤，是青島市骨傷醫院的大夫。得知黃島爆炸后，他想都沒想，立即趕到了爆炸地點。

　　2 一張白布

　　22日22點，爆炸B點。5具尸體被挖出，他蓋上了白布。

　　老程說，他在微信上看到朋友說黃島發生了這個事。在他家中，藏著一件他參與雅安地震救援時穿的救援服。“我聽說爆燃事故，以為只需要現場幫忙搶救一下，到了才發現，現場爆炸力這么大，很多醫生都趕回醫院救治第一批傷者了，現場根本騰不出多余的醫療隊。我趕緊和醫院領導請了假，第二天是回不去了。”

　　為最大限度救助傷者，留出救生通道，事故現場進行了交通管制，程坤乘坐出租車在第一道警戒線就被攔了下來。程坤下車后步行趕往事故現場，步行了一小時后到了事故現場。隨后的7個小時里，程坤和消防隊員就沒停下腳步。

　　22日晚上10點，在距離A點直線距離500米處的麗東化工廠內的爆炸B點傳來噩耗，5位遇難市民被打撈上來。說到這，這個魁梧的青島漢子不勝唏噓：“我到處扒翻，只是想在發現逝者的第一時間，能夠保護他們的遺容，別讓打撈的機器碰到他們。而這5位逝者經過確認，全部是麗東化工的員工，而且根據當時記錄也就是這5個人在作業，我給他們蓋上了白布，這里的打撈告一段落。”

　　3 一滴眼淚

　　22日23點，正在廢墟中扒翻的他，得知有6名消防員犧牲。

　　老程沒歇，年輕的消防隊員更是沒有停歇。完成了B點的搜救，程坤跟消防戰士一起來到了爆燃事故的第一現場A點，繼續搜尋生還者。此時，救援者們冒著危險在現場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一位年輕的小戰士低頭說：“雖然成功把B點的5具遺體都打撈上來了，但是我們心里知道，隔了這么長時間，再想成功生還的希望不大了。大伙都知道，很多人都被壓在了水泥塊下的油里，他們的家屬肯定著急，我們都想在第一時間給他們一個交代。”

　　晚上11點的時候，一個消息讓程坤流下了眼淚。“當時我們從現場得到消息確認，死去的人里面，有6名是消防員。而且他們都是中國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管道儲運分公司黃島油庫企業專職消防隊員。”

　　4 兩個蘋果

　　23日凌晨1點，有人送來兩個蘋果，他與7名消防戰士分吃。

　　截止到23日的凌晨1點，消防戰士們已經整整作業了14個小時。由于附近交通受阻運輸不便，肚子餓了消防戰士們只能找人定時送點飯。但人多，飯常常不夠吃，不少戰士便省出點飯來留給程坤。

　　程坤說，凌晨1點他們又扒出了兩具尸體。有人送來了兩個蘋果，他和7名消防戰士分著吃。“生命很脆弱，也很偉大。面對這次事故，我們在營救過程中，誰有飯就互相吃點，誰累了，就趕緊睡一會再去替別人。尤其是那些年輕的消防戰士，比我更累，但都沒去休息。大伙分吃個蘋果，也是一種心理慰藉。”

　　5 三個小時

　　23日凌晨3點，想輪流睡3小時再替換，卻輾轉難眠。

　　經過了一天的全力搶救，到23日凌晨3點，幾位年輕的戰士實在扛不住了，便找了個車靠上休息一會。看到程坤忙前忙后，有消防戰士把車上的座位讓給了他，想讓他睡3小時，自己再來睡。可即便是困得睜不開眼，這仨小時程坤卻睡得很淺，連做了兩個噩夢。

　　23日早上5點，睡不著的老程起身去替換消防戰士。這時候也傳來了消息，首批300戶受災的家庭，拿到了食品，飲用水、雨具、手電等生活必需品。在人員集中社區，還安排了22臺部隊野戰炊事車，提供2600余人的熱飯、熱水供應保障。“聽說72小時內覆蓋區域內1.3萬戶家庭，都要登記受損情況和亟需解決的困難。相關部門會做好受損學校學生的異校安置上學工作。”

　　“我來之前，所有燃燒區明火就全部被撲滅了。聽說成功保住了25萬立方米輕質油儲罐區和海上輸油管線的消防安全。”看到記者一直跟蹤采訪他的救援工作，老程有些意見。“真的，別老說我，我就是個來‘打雜’的。可沒想到這里太慘烈，我基本上幫不上啥救治的忙。主要還是靠他們。”

　　6 看到希望

　　23日下午5點，300噸的大型作業車來了。他在尸體蓋上白布做好標記，等待挖掘救援。

　　“閃一下，300噸的大作業車要來了。”23日下午5點，正當大型水泥板堵路、讓救援人員一籌莫展之時，傳來了好消息。消防戰士們緊急把路上的綠化帶清理，為大型作業車讓路。得知這一消息，老程又開始忙活了。他不管周圍人的勸說，又跳到爆炸的坑中。

　　“那塊水泥板下面，就壓著一個逝去的年輕生命。看樣子最多也就20歲，不知道爆炸時是否直接造成他的死亡，大水泥板壓住了他的半邊身子。我給他蓋上白布，做好標記，是希望他們一會作業的時候，要注意一點，不要破壞了他的遺體……”

　　老程說，這兩天大伙雖然很忙碌，但是進度很慢，就是因為沒有大型作業車，無法進行挖掘救援。而大車的到來讓他看到了希望，畢竟不論結果如何，要給逝者家屬一個交代。

　　7 睡個好覺

　　23日晚上，撐不住了，在消防隊睡了個覺。

　　24日上午10點，記者電話聯系到他的時候，他說他剛打撈完兩具尸體。而記者在上午11點趕到的時候，程坤已經戴上了寫有“藍天救援隊”的安全帽。由于天空一直在下雨，程坤站在雨中待命。

　　“今天上午剛剛跟救援隊匯合，以前來的時候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沒有帶裝備，現在有了專業的裝備能安全不少。”程坤說，他是骨傷醫院的大夫，也是藍天救援隊的成員，“幸虧藍天救援隊來了，帶來了類似于雨衣這樣的設備。”

　　除了有了專業的裝備，程坤說，他晚上還睡了個好覺。“周五晚上，我只休息了不到2個小時，不過還好，沒有影響周六一天的救援工作。”程坤說，到了周六晚上的時候，他開始感覺到疲憊，“很快，消防部門聯系到我，說我可以到附近的消防中隊休息。”

　　23日晚上，也就是周六的晚上，程坤來到了消防中隊。“除了吃了頓飽飯，睡了個好覺，我還洗了個熱水澡。可能精神高度緊張的時間太長了，我感覺到非常舒服。”程坤說，24日早上5點，他就醒來了，“還是擔心現場的情況，心里有事，就算是非常疲憊也睡不踏實。”

　　了解到現場沒有最新的進展后，程坤在24日早晨8點來到了爆炸現場。“頭一天，我看到有具尸體沒有打撈上來，為了保證尸體的完整性，打撈部門并沒有強行打撈。”程坤說，24日一大早，那具頭一天就發現了的尸體被打撈了上來，“大概在上午9點的時候，又有一具尸體從爆炸產生的大坑里被打撈上來。”

　　根據記者現場的了解，程坤所打撈上來的兩具尸體均為當時進行緊急維修原油泄漏的施工人員。而24日晚上，程坤還在現場……

　　◎記者手記

    他是“一個好人”代表

　　“救人是一件急事，可是，在真正的醫療救助過程中，每一步都要穩，不能盲目著急。”程坤說，即便是對待一具尸體，他也沒有草草了事，“我們要盡量保證尸體完整性。”

　　程坤說，他也參與了雅安地震的救援 ，“事發后馬上聯系，很快就出發了。”不得不說，事發后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投入到救援過程當中，在如此艱苦的環境當中，沒有想到過退縮，這足以證明程坤是個好人。

　　在現場，有很多個像程坤一樣的人。雖然，現在事發現場并不需要太多的普通志愿者前往，但是在現場參加救援的好人還是有很多。用程坤的話說，他們參與救援并不是為了得到什么，而是為了能求一份心安，“作為一個醫務工作者，看到有傷者不去救助，心就不安。” 文/圖 記者 王宗陽  王磊

（來源：半島網-城市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