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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鲅魚季,對于捕魚船、收魚船的船長來說,就像是一場大戰,這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戰役。鲅魚每日的行情波動,都牽扯著他們早已經緊繃的神經。每年的“五一”又是鲅魚價格漲跌的分水嶺,在這場鲅魚大戰中是旗開得勝,還是敗走麥城,每一個船長都一個自己的故事。
3條小鲅魚做了3頓飯 孫可芳的收魚船上,船員年齡都在50歲以上,在6個船員中,有4個人以前當過船長,在沙子口的收魚船中,孫可芳船上“船長”的比例是最高的。在這段跟訪的日子中,記者見證了這群老船長們的海上故事。
在等待了四五天后,孫可芳的收魚船終于開始收魚。“光吃大頭菜和茭瓜,連點魚腥味也沒有,大家都饞了。”廚師車承立說。當天收了400多斤大鲅魚,大家分揀完大鲅魚后,大副孫順興從其中挑出了3條破肚子的小鲅魚和兩條小安康魚,準備做晚飯。記者后來才知道,船員們是因為記者跟訪,才特意挑出幾條小魚來犒勞一下記者。孫順興片下了3條小鲅魚的兩側魚肉,然后又把內臟去除掉,剩下的鲅魚頭、尾和骨頭都放在另外一邊的盆里。
因為豬頭肉已經吃完了,船上只有大蔥、姜和大頭菜,廚師車承立就把這些剁碎了,摻在鲅魚肉中在案板上剁起來,旁邊幾個船員圍著看,大家紛紛議論著。“飯店里喜歡用各種調料來做鲅魚丸子,我們在船上就喜歡這種原汁原味的丸子,關鍵是船上的鲅魚最新鮮,等會你就知道了。”車承立說。當略帶有魚腥味的鲅魚丸子端上來,船員們紛紛品嘗起來,然后抿上一口小酒,對于他們來說,這就是神仙般的生活。“我們習慣了海上的生活,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當粗人慣了,你可能不適應,千萬別嫌棄。來,再吃一碗鲅魚丸子。”孫順興給記者又舀了一勺子鲅魚丸子,一旁的攝影記者趙健鵬敬了孫順興一杯酒。
剩下的鲅魚頭、尾巴和骨頭,在次日清晨用大頭菜又炒了一盤大鍋菜,船員吃得都很香。剩下的大頭菜炒鲅魚頭,在午飯時又熱了一下,繼續當下酒菜。4月23日中午有一條即墨的捕魚船前來賣魚,捕魚船上的船員也是留了3條小鲅魚當晚飯。“出海一周了,我們都還沒有吃點鲅魚呢,今天晚上也要改善一下生活。”一名船員說。在卸魚時,記者看到捕魚船上的廚師正在剁著白菜,白菜和鲅魚肉要摻在一起當餡,用來包餃子。“以前鲅魚產量大,我們出海時間長,因為怕吃膩了,廚師會變著法子做鲅魚丸子、水餃、煎鲅魚等,現在因為產量不大,吃頓鲅魚水餃反而成稀罕事了。”船艙里的孫可芳說。
每個船長都有本出海經 在海上,手機沒有信號,船上也沒有電視和收音機,大家帶的書也不多,在等待的日子里,船員們除了跟記者侃大山外,就是睡覺,生活過得很枯燥。曾經有一次,3條捕魚船的船長,在對講機里從晚上10點一直聊到了凌晨4點多,那天晚上海上風大浪大,記者聽了一晚上3人 “相聲”,也沒有睡著。
每一個船長,講起自己出海的故事,都可以講上3天3夜。大副孫順興今年51歲,是船上最年輕的船員,他出海30年了,在即墨當地干船長有四五年歷史,曾經開過60馬力的木殼漁船。“還記得當初收成好的時候,1991年,我出趟海能打回來3000斤小鲅魚,當時船上有7個船員,到年底一結賬,每個人能賺兩三萬元。”孫順興說,到了1997年,捕魚虧本,賺的錢不夠給船員發工資,他就賣掉了漁船。2002年,孫順興到了沙子口的收魚船上干活。
孫吉勝今年53歲,22歲出海,先后在即墨、青島的捕魚船上干活,1996年,他花了18萬元買了條76馬力的漁船,帶著6個船員出海。從1998年海上的行情就不好了,捕魚開始虧本。2012年,他把捕魚船以3萬元的價格賣掉了,之后就開始外出打零工,一年也能賺個四五萬元。“咱也沒有太多的手藝,只能出海,要是去工地干,一天掙100多元錢,還要租地方住,還不如出趟海。”孫吉勝說,等著孩子結婚后,自己就打算不干了。
漁業資源匱乏讓人觸目驚心 收魚船上的4名船長中,孫可芳最為傳奇。年輕時,他曾經開船跑了3天3夜,到長江口以東海域去打鯧魚。因為每次都能捕撈到很多魚蝦,以至于后來有很多即墨當地的漁船,都成了孫可芳的“粉絲”,跟在他的船后面,孫可芳往哪邊撒網,他們也跟著往哪邊撒網。“當時的網具都很小,船也很少,我們在海面上經常能看到小鯧魚、鲅魚從水中跳起來。”談起往事,孫可芳說。他最為感慨的是漁業資源的匱乏,讓他有些觸目驚心。“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上百張漁網撒下去,能撈起上千斤鯧魚。那個時候,7兩重的鯧魚賣1元多錢。秋天我駕船打鲅魚和魷魚,多的時候,一個秋天可以打10萬斤。”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隨著漁船馬力增大,海上的魚蝦產量有所減少。孫可芳說,當時在長江以北的海域鯧魚越來越少,只有幾百斤的量,已經形不成魚汛了。到了1992年,一網撒下去撈上來的鯧魚連100斤都不到了,在那一年之后,漁船再也不配備專門的鯧魚網了。孫可芳告訴記者,曾經印象中產量很大的白鱗魚、黃姑魚、大小黃花等,這些年已經很少能捕撈到,就連帶魚都成了稀罕魚。
“五一”成價格分水嶺 “每年大鲅魚都是最難收的,前些年,沙子口收魚船在春天收鲅魚中,經常有三成人賺錢、三成人賠錢、三成人持平。今年因為鲅魚產量不算高,大部分收魚船能賺些錢。”孫可芳告訴記者。
“每年的‘五一’前,都是鲅魚的價格高峰期,過了‘五一’,價格就回落,這已經成為鲅魚行情的規律了。”孫可芳說,春天捕撈鲅魚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而秋天從9月份開始,可以一直延續到小年前后,時間更長久一些,不過,秋天的大鲅魚這些年價格沒有超過20元每斤的。“每年春天收購大鲅魚是最難的事情,雖然利潤比較高,但是對于每個船長來說都是不小的考驗,因為價格波動太厲害了,以前都有一船賺錢,一船賠錢的情況。”孫可芳說,因為青島人鐘愛鲅魚,鲅魚的價格也是一路水漲船高。船長董福洪告訴記者,島城大鲅魚的價格高漲,也就是最近五六年的事,既有大家生活水平提高的因素,也有海上漁業資源減少的因素。
漁網越來越多魚越來越少 以前只知道在餐桌上品嘗美味的鲅魚,經過10天9夜跟著收魚船出趟海,早報記者才了解到漁民風里來浪里去的百般滋味,更看到了真實的大海。捕魚船在大海里到處尋找鲅魚,收魚船跟在捕撈船后面,百般討好就為多買點魚,以至于拿錢都不一定買到鲅魚。其中的辛酸故事,也是記者難以想象的。
在浩瀚的大海上,再大馬力的漁船,也只是一葉扁舟,但是這些扁舟撒下的漁網卻很廣大。一條捕魚船的漂流網有上千張,連成片有20多海里,因為漁網太多太近,收魚船離著捕魚船3海里也不敢拋錨。對講機里經常會傳來船長們相互吆喝的聲音,大家都在搶地盤張網。捕魚船為了多撈點魚,晝夜張網起網,風雨無阻,在海上航行的距離越來越遠,但是捕上來的鲅魚個頭卻越來越小,魚的種類也是越來越少。收來的鲅魚,因為少得可憐,漁民們舍不得吃,想方設法地儲存下來,而這些陸地上的人們很少知曉。
一次記者看到漁民起網,大家拉了20分鐘的漁網,只打了兩條大鲅魚。談起海上的漁業資源,幾乎所有的船長們都很憂慮,會不會有一天,大海里真的沒有魚蝦了,而他們將何去何從?鲅魚到目前為止,還無法人工養殖。會不會有一天買不到鲅魚了,你想過嗎?在漁業資源日益枯竭的現實與人們的口腹之欲之間,這個兩難選擇上,或許每一個人都該好好思考一下。
本版撰稿 記者 陳勇 攝影記者 趙健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