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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有個“怪才”叫于式枚。說他怪,因為他見人的時候一定要作揖,先合兩掌,由頂至踵,成半月形;說他有才,因為他精通文史,擅長國學儒術,還懂好幾門外語。別看他現在好像沒多大名氣,在當時可是個紅人:張之洞說他“堪大用”,徐世昌夸他“博極群書”,在李鴻章幕府很多年,還有自己的專屬小廚房……
如果這些還不足以讓你感到吃驚,還有這么件事:于式枚經常變著法地譏諷袁世凱,袁世凱也不敢還口,為什么?因為于式枚當過袁世凱的老師,手中還握著一份他的“私人秘籍”。
單親家庭長大的“怪才” 于式枚(1865年~1916年),字晦若,祖籍廣西賀縣(今賀州),后遷到四川營山縣。小的時候父親便去世了,他跟著母親,在單親家庭長大。好在于式枚的母親多才能,詩歌、書畫和歌舞樣樣精通,更注重對他的教育。再加上于式枚天資聰穎、記憶力驚人,便給他找了個好老師。
潘茨宣在《晚清大才子于式枚》一文中介紹:“母親將他送到番禺,就讀陳澧為山長的‘菊坡精舍’書院。陳澧字蘭甫,是晚清著名的經學家、史學家及地理學家,晚年自題著作為《東塾讀書記》,故學者尊稱其為‘東塾先生’。于式枚有幸師從陳澧,更是加倍用功。他常常夜倚枕坐如枯僧,文章做得絕好,學業突飛猛進,學識與日俱增,成了‘菊坡精舍’的高才生。”此后的事,順利得讓人羨慕嫉妒恨:
15歲中舉人,成為廣西巡撫張樹聲的幕僚,專門負責文書機要工作。他勤勞能干,處理行政事務條理精當,撰寫文章更沒得說。緊接著,16歲考中進士,進翰林院成為庶吉士。青島文史專家魯勇告訴城市信報/信網記者:“于式枚還有個弟弟叫于式枝,學習也很棒,也在翰林院,因為兄弟二人‘枝’和‘枚’很相近,常常被人搞混了。”
又過了三年,于式枚經殿試任兵部主事,被李鴻章發現,點名到了北洋差遣,成為李鴻章幕僚。他在李鴻章手下主要負責什么?責任太大了。魯勇說:“相傳許多署名李鴻章的函牘(書信)、文札,實際上是于式枚的手筆。”1916年,由于式枚擬稿、李鴻章生前親筆改定的函牘影印行世,書名《李文忠公尺牘》。
李鴻章專門為他設小廚房 除了起草各種重要文件,于式枚一直跟隨李鴻章左右。也就是說,能看到李鴻章的地方一般都會看到他。
于式枚會說幾國語言,是當時為數不多的翻譯家,李鴻章出使各國,都會將他帶在身邊。在這個過程中,于式枚慢慢有了自己的政治追求和見解。比如去德國考察憲政回國后,他在考察奏折中,轉述了德國皇帝威廉二世的忠告:“憲政紛繁,須詳細推求,且慮未必能合中國之用。選舉法尤未易仿行。在中國因革損益,自有權衡,合者行之,不合者置之。”對于威廉二世的忠告,于式枚十分贊同。他的政治理想就是設立“君主立憲制”,為當時落后腐朽的清政府尋找出路。
當然,跟隨在李鴻章身邊,也有讓于式枚無奈的事。在甲午戰爭之前,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召集群臣商議對日對策,恭親王、翁同龢、李鴻章等都在。翰林院侍讀學士文廷式念:“大清國光緒皇帝二十一年(1895年)一月十五日,旅順被日軍占領。十九日金州失守,日軍開始偵察威海衛、榮成等地。本月底,威海衛南幫炮臺被日軍攻陷,形勢危急。”議題只有一個:戰還是和?眾臣多主和,唯獨于式枚主戰。
他插話說:“其實日軍在(榮成)龍須島登陸后,由于天氣嚴寒,士兵病倒者甚多,影響部隊的作戰行動,大批的侵略兵死亡,引起敵軍內部人心惶惶,嚴重地削弱了戰斗力。同時,由于日本國內發生霍亂和水災,嚴重妨礙了其在大清的軍事行動,正處于極端的窘困中,并且盼望著締結和約。就連日本外交大臣陸奧宗光也不得不承認‘內外形勢,早已不許繼續交戰’。”
話已經說得這么透,商討的結果還是求和。于式枚很不情愿地隨李鴻章開始了一生中最不光彩的外交行動,到日本馬關(今山口縣下關市)簽下《馬關條約》。
如果說甲午之戰的失敗跟李鴻章關系,他代表清廷去簽字也理所應當的話,那當八國聯軍入侵,強迫清廷簽訂《辛丑條約》,慈禧太后又讓李鴻章來當這個“歷史的罪人”時,李鴻章可就不情愿了,但又不能抗旨,怎么辦呢?據說于式枚給他出了個主意,在條約簽押上做手腳。于是歷史上留下了李鴻章這個奇特的簽押:李鴻章三個字遠看像是一個“肅”字,近看確是“李鴻章”三個字。為什么呢?因為清廷給他的賜號是肅毅伯,他不愿意用自己李鴻章三個字承擔這個罵名,所以寫了一個像“肅”一樣的字,用清廷給的賜號完成清廷交給的任務。
于式枚確實機智,之后他歷任郵傳部侍郎、禮部侍郎 、吏部侍郎。《清史稿》稱,“張之洞遺疏薦式枚堪大用”。當年,李鴻章還單獨給于式枚設小廚房,這是何等看重他!
讓他三尺又何妨 盡管受到朝中大臣的稱贊,又經常出入清廷見慈禧太后,但于式枚沒有得意忘形,在官場上他始終保持著理智,正是這份理智讓他“修書免訴訟”的佳話廣為流傳。 在于式枚的老家四川營山縣,除了于氏家族這種本土家族外,很多人是從外地移民來的,比較有影響力的便是禹王宮,系兩湖永州、衡州、長沙等九府移民共同建立的會館,其移民占籍人數為營山全縣之冠。可偏偏,當地最強的家族和移民最大的會館干起來了,原因很簡單:就是一堵墻 。我們來看看營山縣人民政府門戶網站上的文章《營山三尺巷與名士于式枚》中的介紹:
這禹王宮與于氏祠堂,因為一墻之隔,于家出行不便,于是要求對方拆墻。禹王宮會館雖然朝里無官,但人多勢眾。一個有錢,一個有勢,雙方為一堵三尺之墻,由吵罵發展到打官司。先告到縣衙,七品縣令不敢升堂;又告到府里,知府久不傳案;后來告到省里,也不了了之。野史流傳,禹王宮會館的九府人為了顯示人多錢多,曾在一個趕場日期,在東南西北四大城門各放一谷籮,凡是兩湖入籍的九府人進入城門者,必須放兩枚銅錢在籮內。一天就裝滿了四大谷籮,以此作為招募武士、購置武器以及集會、訴訟的備金,與于氏祠堂相對抗。
于氏族長們則采取搬泰山以壓社稷的辦法,數次派人送信上京,企圖借于翰林之勢,拆墻占地,顯示威風。族人只等于式枚點頭,一觸即發的宗族大搏斗迫在眉睫。等來等去,于式枚的回信來了:“千里修書為堵墻,讓他三尺又何妨。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四句話讓族人們啞口無言,此事傳到禹王宮會館,大家被于式枚的深明大義感動,也愿重修舊好,共建家園。自此兩族人捐棄前嫌,相友通婚,再也沒有紛爭。
那么,這堵墻到底長什么樣?可以說,這堵墻其貌不揚,就是一堵高3.5米,長46米,厚32厘米的古式方形磚墻。
偶然成為袁世凱老師 十幾年的時間,于式枚都一直在李鴻章幕府內,見李鴻章見的人、聽李鴻章說的事。直到有一天,一位落魄的年輕人來到李府,李鴻章將其交給于式枚,讓他跟著于式枚寫文章,此人便是袁世凱。因為李鴻章的好心,于式枚忽然變成了袁世凱的老師。那么,這個學生怎么樣呢?我們來看作者王曉陽在《“清末怪才”于式枚與昆山》中的介紹:
《洪憲紀事詩本事簿注》里記載:袁世凱不讀孔孟,年少輕狂,行為不端,多有丑陋,與子曰詩云格格不入。于式枚很難管教他。但是于式枚具有超眾的知人識人的才能,他看出袁世凱膽略過人,敢作敢為,將來必然是一個亂世梟雄般的出眾人才。于是給他專門制訂了一個本子,上面寫著《袁皇帝起居注》。他每寫完一條,都要拿給袁世凱看過,并且在同僚宴會的時候,每逢袁世凱到場一定大呼:“袁皇帝到了!”于式枚的意思,就是告誡袁世凱,你如果不嚴格約束自己的行為,等到將來你為人首領的時候,你的惡劣言行就會被人恥笑,以此逼迫袁世凱聽話守規矩。
后來,袁世凱真的當了“皇帝”,當初這個本子成了他的心頭大患。想盡辦法,要么直接把本子要過來,要么就把本子和人一起留在自己身邊,免去后顧之憂。除了這一點,當時袁世凱正是用人之際,于式枚又有能力,袁世凱多次向他發出邀請:讓他當清史館副館長,拒絕;請他來做參政院參政,又拒絕。
于式枚不來,袁世凱就派人把他“請”到北京。到了之后的日子如何呢?王曉陽是這樣描述的:于式枚到北京之后,袁世凱經常宴請他,還派親信陪他游覽北京城里城外的寺廟,拜訪北京的故朋舊友。期間,袁世凱多次以高官厚祿引誘于式枚“出山”。于式枚感到不對勁,連忙假裝要到寺院游玩,卻趁人不備逃走了。逃亡之際還不忘捉弄一下袁世凱,寫了一封書信,大致意思是說:“參政這個官位不適合我的性情,謝謝你的好飯好菜,山珍海味,我吃飽了,也花了你不少錢,作為弟子你對為師的回報已經如千尺深潭,足夠了!我就走了!”
于式枚對袁世凱為什么這么不待見?就算不看當初師徒一場的緣分,也得給這位“皇帝”個面子吧。可他偏不,還譏諷袁世凱派人暗殺了宋教仁,卻又假惺惺地裝出一副不知情的可憐相,實在可憎可恨。
其實,歸根到底只有一個原因:道不同不相為謀。可他不知道,他的這個徒弟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他手里的那份“私人秘籍”究竟是“保命符”還是會惹來殺身之禍?且聽下回分解。
城市信報/信網記者 宮巖
(來源:半島網-城市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