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刑》中的“膠濟鐵路”
高密,一個有故事的地方,一個盛產紅高粱的地方,因為膠濟鐵路,歷史在這里繞了一個彎。把高密和青島連接起來的是1899年開始修筑的膠濟鐵路。因為德國人的野蠻拆遷,釀成高密人孫文抗德拆鐵路風潮。莫言的《檀香刑》就是以此為背景創作的,小說中出現了不少青島元素。
當年德國人在勘探和植標過程中,以低價收買農田,逼迫農民遷墳移舍,此舉遭到了沿線農民的激烈反對。尤其是高密西鄉,地勢低洼,河水多南北走向,為修鐵路阻塞水路,大水漫田,貽害無窮。“眼望西濠里,蒼茫一片洼。無處不生堿,無處不養蛙。等到旱年頭,也學種地瓜。”這首流傳了百年的民謠,至今依然活在高密人的唇齒間。
1899年11月22日,孫文在繩家莊召開大會,當場發誓:“有孫文就沒鐵路,有鐵路就沒孫文!”在其組織發動下,抗德隊伍迅速擴大,風潮波及108村,村村都有首領,他們“碾研火藥,逐日撞鐘,聚人演炮。每家各出破鍋,以代槍子”。1900年1月2日,孫文、李金榜等率領200余人,執旗抬炮,前往晾甲埠一帶,拆毀鐵路窩鋪5座。11日,孫文、李金榜等,在張家大莊聚集武裝群眾3000余人,分兵三路,再次到晾甲埠一帶阻攔修路。正在保護修路的清兵,見人多勢眾,立即保護德人竄回高密縣城。同年4月9日,抗德群眾數千人從繩家莊北上阻路,焚燒窩鋪數座,并準備攻城。隨后,由德國顧問指揮的清兵洋槍隊參戰,群眾浴血抵抗,因傷亡較重,斗爭陷入低潮。孫文隱蔽在繩家莊、王家莊。后因叛徒出賣,于5月3日晨被捕,后被殺害。
一位血性的漢子走了,噴著蒸汽的火車開來了。白色的蒸汽散盡,孫文的故事在膠濟鐵路上空流傳。出生于高密東北鄉的莫言,自幼就聽到老人口中講述的孫文抗德。在其長篇小說《檀香刑》(它也是莫言早期創作的一部同名戲曲作品)的后記里說,早在清末民初,孫文抗德的故事就已被高密的茂腔藝人搬上了戲臺。茂腔是流傳在高密、膠州一帶的地方戲,唱腔悲涼,“尤其是旦角的唱腔,簡直就是受壓迫婦女的泣血哭訴”。莫言自幼就是一個茂腔迷,童年家鄉時常客串小的角色,上臺跑龍套。孫文抗德阻路的故事像一粒種子深埋他的心田,多年之后,開花結果 。
《檀香刑》小說主人公孫丙的原型就是孫文。孫丙抗德失敗后,被滿清“酷刑藝術家”趙甲以檀香刑處死:削尖的檀木橛子從肛門里敲進身體,從肩膀里斜刺出來——為了讓這個茂腔藝人能夠唱戲至死,行刑者讓檀木橛子稍稍偏離了方向,沒有從他的嘴里穿出來。
孫文被殺害后,阻路抗德的斗爭漸漸平息。德國殖民者面對中國人舍命抗爭,不得不做出讓步:將鐵路北移,繞開高密西鄉抗德斗爭堅決的村莊,并在修筑鐵路時 ,多留泄水橋梁和涵洞,使高密西部低洼區不致因修筑鐵路而壅水成患。德國人在處理善后時,另一位歷史人物出場了——定居青島的德國傳教士衛禮賢。衛禮賢牽頭,組成醫療隊,在高密各界鄉紳的協助下,深入抗德各村莊,為受傷群眾進行免費救治,對死難群眾進行撫恤救助,并在沿線村莊設立醫院、學校,幫助農民療傷看病,資助農民子弟上學。
衛禮賢在青島,學習中國的文化典籍,創辦禮賢書院(今青島9中),在傳教士的身份之外,成為漢學家——“中國在西方的精神使者”。這位傳教士,“呵護在殖民地的德國的靈魂”,反而擁有了一顆“中國心靈”。
永恒的“高密東北鄉”
“如果說我的作品在國外有一點點影響,那是因為我的小說有個性,思想的個性,人物的個性,語言的個性,這些個性使我的小說中國特色濃厚。我小說中的人物是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起來的。我不了解很多種人,但我了解農民。土,是我走向世界的一個重要原因。”莫言自“莫”言,筆下卻是萬語千言。他那大膽潑辣的寫作筆法和狂野之下的鄉土情節始終貫穿其中。雖然早期被歸類為“尋根文學”作家,但其寫作風格素以新奇著稱,作品時而激情澎湃,時而想象詭異,語言肆虐。
在經歷《紅高粱家族》的寫作高峰后,莫言繼續尋求新的突破,創作了大量中短篇作品及數部極具分量的長篇小說。莫言的新作《蛙》獲得了2011年的茅盾文學獎。
莫言坦率地說:他把高密東北鄉當成中國當下社會的縮影來寫,這是他的野心。他的很多作品,其故事背景也都打著“高密”的標簽。對此,莫言的解釋說,得先把鄉村的舊賬寫清楚再說,如果有時間再來寫城市。“《蛙》里的姑姑、《生死疲勞》里的藍臉,這些都是我生活里忘記不了的人,我不敢說為他們樹碑立傳,但要把他們寫出來。城里也有很多讓我忘記不了的人,慢慢來,生活肯定是朝前走的,寫作就像生活的軌跡。”
文/記者 劉宜慶 孫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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