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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寫詩,父親的皮鞭抽打過他 ;為了寫詩,他成為一些人眼中的“怪人”。當自己家里債務累累、當得知貧困潦倒的詩友喝下農藥時,他曾經想過放棄,但最終堅持了下來。今年35歲的膠州農民陳亮說,寫詩對他來說是一種宿命,是他孤寂生命中的一種精神寄托。近日,陳亮被評為“中國十大農民詩人”之一,本報記者就此采訪了他。
18歲寫詩:用粉筆寫在鍋爐房墻上 今年35歲的陳亮是膠州膠北鎮后屯村的一位農民,家里至今還有10畝地,農忙時節 ,他和任何一位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一樣,要下地耕種、收割,但與眾不同的是,在近日 ,由中國作家協會《 詩刊》社和四川省作家協會《星星》詩刊社兩家全國最有權威的詩歌刊物聯合發起的首次“中國十大農民詩人”的評選活動中,陳亮順利入選。
談及這次獲獎,陳亮高興的不僅是榮譽,還有獲得了數千元的獎金,詩歌從來都不是可以養家糊口的工具,以往靠發表詩歌賺到的稿費一年最多也不過數千元,還不夠買書錢,所以陳亮說寫詩是“賠本的買賣”,但即便如此,因家庭貧困初中畢業就輟學的他,從18歲在鍋爐房墻壁上寫下第一首詩時,就迷上了詩歌。
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一個親戚將陳亮寫的一首詩拿去在《膠州日報》上發表了,陳亮受到了鼓勵,寫詩就成為他的一種寄托,一種舒緩壓力的方式,“當時一天可以寫三四首詩,一年寫數百上千首”。
貧困中堅守:枕過磚頭挨過鞭子 一個初中畢業的農村孩子,很難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陳亮做過建筑工、裝卸工,在農貿市場賣過菜、販過鞋,當過保管員、臨時秘書。他還曾販桃到青島的早市上賣,為了省錢不舍得住旅館,晚上直接睡在三輪車上,但有天夜里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就找到一個棚子枕著半塊磚頭睡在貨柜上,又被前來避雨的蚊子叮得睡不著。
雖然癡迷詩歌,但陳亮一直沒有放棄在生活中打拼,所以對自己的這個愛好,父母基本上沒表示過反對,但有一次 ,和父親一起鋤地的時候,牽著牛的陳亮多次走神,導致牛把莊稼踩了,父親用打牛的皮鞭抽了他,“當時我跑回了家,覺得很憤怒”。陳亮說對詩歌的愛好,也讓他在一些人的眼里看來是怪人。
詩友自殺:曾經想過放棄寫詩 陳亮曾說寫詩就像是自己的一種宿命,但面對貧困,他也曾想到過放棄。“在我二十八九歲的時候,結婚欠了一大筆錢,又有了孩子,家庭負擔陡然增重,父母身體又不好”,陳亮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聽聞濰坊的一個同樣家庭貧寒的詩友在秋收時讓農具把腳砸骨折了,在家養傷期間越想越懊喪,就喝了農藥,雖然事后被搶救了過來,但這件事給陳亮的震動很大。
“如果說以前還有點沉浸在自己的詩歌世界中的話,這次是猛然驚醒了,現實真的是太殘酷了”,陳亮說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動筆寫過一首詩。最后,在很多朋友的幫助下,他才慢慢從灰暗的心情中走出來。
書寫鄉村:思索現實的疼痛和沉重 陳亮的詩大都寫的是鄉村、農民,但與陶淵明“悠然見南山”不同,陳亮的詩中大都浸泡著現實的苦澀、沉重 。即使是在《蝴蝶》這樣常人看來有著美麗意象的詩中,陳亮都如此寫道:我的小學同桌,臉上有顆美人痣/愛癡癡地笑,愛穿白裙子/從前,總在我夢里飛來飛去/后來飛到廣東,懷著老板的孩子/從一摩天大廈的頂端往下飛/看來很重 !那一刻,她是真飛不動了。
“我是用傷口在寫詩,默默勞作的農民很少有機會發出自己的聲音,而我這個農民身份的詩人,要用詩歌表達、思考農民的命運和疼痛”,陳亮說?,F在,陳亮除了種家里的10畝地,還做一些小生意、策劃一些詩歌筆會,他用“吃不飽但也餓不死”來形容目前的生活狀態。記者 王法艷
陳亮簡介 1975年出生在膠州膠北鎮后屯村,18歲開始詩歌創作 ,目前已在《詩刊》《星星》《北京文學》《散文詩》等發表詩歌、散文詩約300首。2008年,組詩《娘總在黃昏時分喊我》獲得“全國首屆李叔同詩歌獎”。
附: 娘總在黃昏時分喊我 肯定是黃昏,日頭大,且圓,土地廟老,
娘矮,扶燒火棍,手搭涼棚,嘴干裂,
腔長——此時 ,炊煙漸稀,鋤玉米者回,
賣豆腐者回,筑屋者回,醉若泥水者,
亦回。天如殺過的肥豬 ,由紅開始鐵青。
娘的心生了火,腔含煙。腔調,順著
藤莖傳過來開成牽?;?。此時,我正在
墨河邊的夢里摸魚,捉螞蚱,網蝴蝶,
或沾知了。而老黃牛兀自吃飽,聲若
洪鐘,眼若銅鈴。我怎么就睡著了呢?
彈弓丟失,臉上印滿蝴蝶,螞蚱和麻雀,
發若張飛。我怎么就睡著了?大石頭
很暖和,像極了娘,而娘,還在喊我,
娘:核桃裂開,腔如貓抓,從電話里,
驟伸出手將我抓醒。醒來:燈紅,酒綠。
我知道已經回不去了 !但娘,還在喊——
(來源:半島網-半島都市報) [編輯: 俞薇]